那滴水珠已经被慕清颜默默吸回,化为雾气在眸中悄然散开。
慕清颜浅浅一笑,“我与韩公子之间隔的并非只有一个金国公主,我们本身就不应该在一起,之前的选择都是错的。不论这几日是否有改变,我们都回不到从前。所以,陆郎中这般为我着想,真不值得。”
“不止因为金国公主?”陆元韶诧异。
他刚见过了二人躲起来共度七夕,一刀两断来的太快,若不是因为和亲,还因为什么?
“陆寺正,”慕清颜转头问,“我拜托你查那龙马图案,可有几分收获?我这么急着问有些唐突了,毕竟这几日陆寺正也很忙,怕是顾不得。”
“对了,我找你除为胡二一事,还有这件事。”陆元韶差点忘了,“这几日我虽然跑着查胡二的案子,但也没有耗了所有工夫,趁时间我还去祖父的好友太学博士王炎家中拜访。此人著述甚富,《尚书小传》、《礼记解》、《老子解》、《春秋衍义》等皆出自其笔下,读书颇广,学识渊博。我将龙马图拿给他看,他查阅藏书后对我说,这龙马图有可能是鲜卑人信奉的图腾。”
“鲜卑族的信物?”慕清颜觉得提到这个族人很是遥远。
不过,与韩致远说时,他也怀疑龙马图可能出自四夷众族,而且年岁久远。
陆元韶道:“王学士说龙马精神出自唐李郢《上裴晋公》,其中‘四朝忧国鬓如丝,龙马精神海鹤姿。’华夏自古传说中便有形状像龙的骏马,至于具体什么样子人云亦云。但这龙马精神结合‘龙’‘马’,被李郢借用指人的精神豪气。再往前追寻,在北魏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中,有称鲜卑所在的苑川河流域为‘龙马之沃土’,似指其土地肥沃,但偏以龙马为指的说法或许出自某种演化。鲜卑部落多崇拜各种瑞兽,其中便有马鹿、狼等,不同崇拜的图腾代表不同部落种族,若有一支信奉传说中的龙马不足为奇。”
“不过以与龙相关之物为信,多少犯了各个朝廷皇帝的忌讳,在经后岁月流传时多有不便,或自保或面临当权者的压制,难免日渐不敢明示,徐徐销声匿迹。不过王学士只说有此可能,并无确定,乃是他一家所见,慕姑娘听来只当参考吧。”
龙马图与已经败落的一支老民族有关?那它的出现又与父亲有何相干?
慕清颜想想,觉得这个联系似乎牵强,既然自古便有“龙马精神”一说,那么以龙马为信的又何止只有鲜卑人?
不过她还是要与人道声谢,“多谢陆寺正。”
“其实也没帮了什么忙,并无实质答案。我会再找其他地方查问,多听听一些意见,追寻线索。”
几句话下来,陆元韶见慕清颜情绪不觉恢复如常,“慕姑娘真要去冯大娘家?”
“哦,是的。”慕清颜看向前方,“保安桥快到了,我们就此别过。陆寺正还是尽快回家去安抚陆郎中。”
“慕姑娘保重。”陆元韶抱拳。
……
完颜英看着慕清颜与陆元韶走远,方回头笑盈盈地转向韩致远。
韩致远是背对着他们,望着刑部偏堂的方向,之前他就坐在屋檐下的安南鱼锦秋千上,失落的摇晃。
其实他在等,等慕清颜会因老花而来,但最终没有等到。她就站在大门外,与另外的男子说话。
他知道他们在谈论案情,可看着他们站在一起就无以言语的难过。他现在连陆元韶都不如,他们可以随意如常的交谈,而他与她只会成了陆游口中的笑话。
“韩致远,此时此刻是不是很不舒服?是不是恨不得将本公主赶跑?”完颜英朝韩致远走近。
那看起来如常的脸色下一定藏了许多不满。
韩致远淡淡的瞥了眼完颜英,他此时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理会这个女人。
“你知道吗?本公主昨夜在都亭驿花了大半夜的时间跟监官询问你的事,除了在金国所知,对你有了更深的了解。”完颜英抬手向韩致远的脸上抚去,“本公主没有选错人,你值得本公主的青睐,本公主就是喜欢你做如意郎君。”
韩致远侧身退步,避开完颜英的手,“公主绝对不会真正了解我。”
完颜英抚空的手恼怒握拢,“本公主怎么不了解你?你心里不就是惦记着那个慕清颜,一个时而投身嘉王,时而又与陆游家的孙子纠缠一起的放荡女子!你这大宋第一龟的眼光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韩致远隐在袖中的双手同时成拳。
完颜英冷笑,“别以为本公主能被你们蒙在鼓里。不过数个时辰本公主便能将你们的事打探的清清楚楚。你若与慕清颜无情,那些关于你们的传闻岂会空穴来风?还有刚才那个陆游,可是把话说的最清楚,便是最明白的佐证!可笑啊可笑,你们连这点承认的胆量都没有,果然是缩头乌龟。”
“既然是乌龟,又岂能入了公主的眼。”韩致远的拳又紧了几分。
“你是两国皇帝钦选的驸马,这婚约无论如何是毁不得。”完颜英笑道,“不过本公主就爱瞧你因这婚约做缩头乌龟的样子,换句话说,你这样岂不也是为了本公主?本公主高高在上,岂是那个放荡女子可比?你的选择很明智。”
“完颜英,你是想激我当街对你动手?!”韩致远一忍再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此女摆布。
“可你舍不得,是不是?”完颜英不怕死的又近前两步,手指蹭过韩致远的衣襟,媚然一笑,“致远,你可知我有多中意你?在我大金,只听你的名字就浮想联翩,想着你究竟是什么样子。在路上见到你,我有多兴奋,陪在我身边的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啊!如今明知你心有所属,我也不在乎,不仅想要你的人,还想要你的心。你说,有朝一日我能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