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攥起一把竹叶，揪扯了几下，平复心情，压下不觉扬起的口吻，“这些竹叶明显是为了隔开地下的湿土，竹林小道上也满是竹叶，菜地铺了那么多黄瓜叶，此时并非秋落的时候，即使下过那场雨，又怎能打落那么多新叶，还正好铺在经过的泥土上？这些叶子就是为了垫脚的，免得他出入灶房留下泥脚印。”
“是这样？”挽心望向那片竹林。
慕清颜断定，“那只黄猫不过是他的障眼之物。灶房里被偷的食物肯定一多半都到了他的腹中，前日毒杀翠心后，他便完成任务，早已偷偷溜掉，夜里自然不会再发生猫偷食物的事。你熬药时，听到外面猫叫与疑似掉落东西的声音，出门便看到猫在海棠树下逮老鼠。我想那猫是有人特意带过来，老鼠也是他故意丢到那边引猫过去，也故意引你出去查看。”
“即使这招不灵，他也一定准备了下一招，只不过你实在太好吸引，轻而易举就为他让开视线。再加上你当时心神凌乱，只要他脚步足够轻，你未必能顾得留意到。他只需迅速溜进灶房，揭开锅盖撒一把夹竹桃叶而已，再迅速躲到房侧，只要你想不到也看不到，他有的是时间再从房侧跑入黄瓜地。”
“我……我的心实在太乱了……”挽心的手抚在心口，“你不知道婢子这些日子有多担惊受怕……慕姑娘，你说灶房的食物都是凶手偷吃的，难道他在这里藏了好几天？”
难以相信，凶手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日日夜夜离他们那么近？甚至在夜深人静之时，他还会像鬼魂一般在仁安殿里四处游荡……
“如果猫在灶房已经偷吃够，它何必还会啃黄瓜？”慕清颜道，“灶房的食物开始被猫偷吃就是在黄贵妃出事之后吧！”
“是的。”挽心确认，“仁安殿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人们都无心和一只猫计较。老青头还念叨猫也是一条命，特意为它留份食物，谁会想到……”
没人想到其实真正溜进灶房偷吃的是关乎贵妃命案的真凶！
慕清颜也没料到最明显的线索一直都藏在这处灶房，她距离撞到真凶不过这短短的一段距离。而此时凶手事成逃离，她实实扑了个空！
怎能不恼？
慕清颜叹了口气，“我们得知真相时，经常会有柳暗花明，答案轻巧的感觉。”
这一回，她切切实实的体会到叔父曾说过的话。她在襄阳跟随叔父查案时，曾经历过几个出其不意的简单结果，但哪一个都没有如今这次的起伏落差大，着实将她抛摔的不轻。
若叔父还在，不知会如何劝慰自己。而今没有叔父，她也只能自行安抚，揉揉摔痛的骨头，尽快站起身。
追查凶手向来都是一场场较量，尤其是碰到有心思的凶手，更是一场头脑的博弈。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后悔也无济于事，不要因为一两颗棋子的丢失而丧气，只要最终赢了这盘棋，便是胜利。
不过，想是这么想，慕清颜的心里还是难免不爽，高过一招的凶手一定正躲在莫个地方放肆嘲笑吧！
慕清颜咬咬唇，冷静，一定要冷静。
“猫精是外来的贼无疑，否则他哪里用得着躲在此处偷吃？在攒所时众人表态，贵妃出事时仁安殿所有宫人都各司其职，有固定落脚之处。也证明当时躲在假山的人一定来自他处。我原以为这场谋杀是有人短时溜进仁安殿，配合仁安殿的内鬼行事之后便混在那些闻讯涌入仁安殿的众人当中离去不返，这是错了。他之后又躲在这里，等待下一步的应对。”
“仁安殿真有内鬼？”挽心想想自己。
慕清颜问，“如果没有内鬼，他怎么拿到贵妃的琉璃镜，又能将琉璃镜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原处？他藏在仁安殿没有被轻易发现，是因为贵妃出事后所有人都恐慌躲避，尽量足不出屋，贵妃出殡之后，整个仁安殿更像是一座空宅。但在之前，哪个外人能够轻易拿到贵妃的东西又偷偷放回去？”
“琉璃镜存放在贵妃寝殿，寝殿日夜有人看守，即使外人潜入殿苑，想要溜进寝殿确实不容易，更别说能在短时间翻找到琉璃镜。方便出入寝殿的……只有仁安殿的人。”挽心不得不承认。
慕清颜又指出，“还有，我查看过灶房的门锁窗户，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翻撬迹象。他若想趁夜溜进灶房偷吃，用钥匙打开锁是最不会留下痕迹的手段，若无内鬼，钥匙又从何而来？”
“钥匙在老青头手里，不过谁偶尔夜里有个急，需要吃点什么，老青头会把钥匙给我们用，灶房又不是什么重地，仁安殿里每个人都有拿到钥匙的机会，偷偷仿做一把也是可能。”挽心想，即使知道有内鬼，但从钥匙上寻人并不容易。
慕清颜继续在石洞中翻看。
“慕姑娘，这里面还能有什么？”
挽心见石洞中除了竹叶还是竹叶，上面一层较干，下面被翻起的叶子有些潮腐，经这一翻动，散出一股子霉味。
“这是猫精呆过的地方，看看除了猫毛，还留下什么。”
“还会留下东西吗？”挽心不抱希望。
“或许我还有点运气呢。”慕清颜自嘲。
不论如何，她不愿轻易放弃这么一处地方。
一个人在这里偷偷藏了好几天，真能任何痕迹都不留下？
“往边站。”慕清颜让挽心朝旁边挪挪脚，保证洞中的光线充足。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从竹叶中分拣出两片不同于竹叶的小叶子，“这似乎不是竹叶？”
挽心蹲在洞口，小心探头，看向慕清颜伸出洞外的手，在她的掌心托着两枚弯曲的叶片，“好像是茶叶？他还顾得在这里喝茶吗？”
茶叶是很好认出的，侍奉在黄贵妃身边的挽心更不会少见。
慕清颜见这叶片上布有毛质白斑，“已经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