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垣城听到了动静，关上了花洒。
他将湿发一股脑的拢到脑后去，便瞧见那坐在马桶盖子上像猫儿般可爱的女人正在笑眯眯的望着他。
顾垣城并没有带眼镜，这样看过去，余念便只留在他视线的正中央，其他的都是虚影。
偶尔，他也要感谢他的眼睛不好，让他看到了正常视线下看不到的美好风景。
“我给你放了洗澡水，你为什么不用？”
余念抬手指了指浴缸，抱着胳膊坐得脊背挺直。
“这浴缸我也让人消毒杀菌过了，是干净的。”
顾垣城赤着脚踏着水泽走过来，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肩膀的肌肉便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收紧。
然后他俯身凑过来，一把捏住了余念的下巴。
“你陪我一起吗？”
他低沉的声音好像就徘徊在余念唇齿的边缘，似吻非吻。
有好闻的沐浴露香气，只是这香味儿偏于阴柔，大概是佣人们为盛锦准备的，今天也没有来得及换成男士用品。
不过这味道落在顾垣城身上却是别有一翻情调，缭绕的香气和男人英俊的脸，原本就是相得益彰的。
下意识的，余念喃喃的说了句，“你好香哦。”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到底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满脑子都是奇怪又邪恶的念头，伴随着老旧火车快进站时发出的‘吱啦啦’的声响。
“你知道山阴公主么？”
余念又问，笑眯眯的环上了顾垣城的脖子。
衣袖沾上男人脖颈处的水，浅黄色变成了鹅黄色，斑斑驳驳。
男人挑眉，算是应了，他当然知道。
顾董博古通今、经纶满腹，山阴公主不过只是某年历史书上的某一句戏言而已，他自然是知道典故的。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山阴公主诶，而你是我的面首。”
余念嗤嗤的笑着，却被顾垣城直接吻住了唇瓣，略带惩罚一般，牙齿磨着她的唇角。
“山阴公主有近三十个面首，你想要几个？”
顾垣城的眼睛中是阴测测的光，他望着她像是在生气。
而余念哪里舍得他生气……
“我就要你一个！”
余念在他的唇上猛亲了两下，然后去亲他的脸颊，“垣城一人足矣，千百面首不可及。”
她笑着说的虎狼之词，却是最蚀骨摄心的情话。
她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很少会亲昵的叫他一声‘垣城’。
竟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从一个女人的嘴巴里念出来会是这么的悦耳好听。
顾垣城眯着眼睛，好像在仔仔细细的看着余念干净出尘的小脸。
满眼满心，都被她占了去。
或许他还是输了吧，输给这句‘垣城一人足矣，千百面首不可及’。
“余还没有让你带给我什么话吗？”
顾垣城的心跳不自觉的加快，他湿漉漉的大手抚着余念的头发，目光凛冽，好像是个极其严肃的问题。
余念摇了摇头，“没有。”
她上来的时候，虽然总觉得‘此事有诈’，可一切又好像还好……
余还大赦天下，也给了她天大的权利让她享受和顾垣城独处的大年初一。
“他还说过什么吗？”顾垣城又问。
“他说……今天是大年初一，若我成家了，现在应该陪在丈夫身边，在婆家过年。”
余念依着自己的记忆重复自家哥哥说过的话。
她也曾经觉得蹊跷，可思来想去，又实在不明白自家哥哥的深意。
“他还问我是不是想你，然后就让我上来和你吃饭。”
余念如实说道。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顾垣城的神色，生怕错过了什么。
“有什么问题么？”
顾垣城的表情有片刻的停顿，而后便是释然的笑意。
“没有。”
可余念看得出，顾垣城刚刚眼里那一闪而逝的东西是什么。
他们自小相识，二十多年的时光，由童年的相识、少年时期的相伴到后来的相许……
就像顾垣城了解她那样的，她也了解顾垣城。
那个男人走到浴缸边，伸手在水里撩了几下，一圈圈水纹散开，他的声音中都是笑意。
“一起泡？”
他转头问她，眉眼间皆是朗然。
余念心中那股子狐疑似乎也随着那双大手摆弄出的波纹一般，越放越大。
不对劲。
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余还说的话，顾垣城问的话……
之间自然是有关系的。
好像冥冥之中，余还早便猜到顾垣城会问，所以才寥寥说了几句，借着她的嘴带到顾垣城这儿来。
余念甩掉了鞋子，也斥着脚踩进水泽里。
她拉起顾垣城的手，认认真真的凝视着男人的眉眼。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有，余还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不对劲，我来之前，余还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或者，他逼着你做了什么？我哥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善罢甘休的人，他肯定会找你要些什么的……他也不会那么简单就放了你妈，他到底……”
打断余念这碎碎念的是敲门声。
浴室没有关门，余念进来的时候却将这套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也嘱咐过佣人们不许随便用钥匙开门进来。
“大小姐，晚饭准备好了，我是张妈，来给您送饭的。”
“别胡思乱想了，张妈来送饭了，去开门啊。”
顾垣城曲着手指头敲了下余念的额头，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
余还一向不喜欢家中吵闹，能跟得久的佣人们都是懂规矩的。
敲过门说明了来意之后，便不再说话，安静的站在门外候着。
可余念却一直没有动弹，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顾垣城，像是想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去。
“大小姐？”
顾垣城学着张妈这样叫她，“快去啊……”
余念总算是回过神来，重新趿拉上鞋子走出浴室。
她没有忘记帮顾垣城关门，如此来看，她还算是有理智。
她拧开了门锁，张妈推着餐车立在门外。
“大小姐，晚饭准备好了。”
张妈搓了搓手，从围裙的口袋中摸出了一个药瓶来。
“这是大夫给顾先生的药，他让您瞧瞧，是不是这个。”
余念没说话，却是将那药瓶握在了手里。
大鹤送来的药，她敢给顾垣城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