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张妈看着错愕的余念轻轻唤了一声。
瞧见她湿哒哒的口,又压低声音吞吞吐吐的问了句,“您需不需要身儿换洗的衣裳,我一并送上来?”
余念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家哥哥的大赦天下能持续多久,也或许过了晚饭时间便会叫她下去。
张妈心疼的捏了把余念湿掉的袖口,“这么湿着会感冒的,天气凉。”
她将餐车推到门口,交到余念的手上,却并没有往里再走,适可而止的站在门边。
“我还是下去帮您拿身衣服吧,张妈年纪大了可不懂好看不好看,您将就着穿。”
话音落,张妈便一溜烟的跑到楼下去了。
余念将餐车推进来,手中拿着药瓶,忽然便胆小起来,也或许是心中某种隐隐的担忧燃起来,竟然一样都不敢让顾垣城吃了。
她怕这是鸿门宴,而她就是余还留给顾垣城的诱饵。
餐车上摆着的饭菜很精致,都是张妈的拿手菜,余念是从庄园吃到这儿的……
张妈是个本分的人,除了做饭、送菜,偶尔会帮忙煎药之外,从不会在他们面前多言多语。
余还的性子怪癖太多,整个厨房最信任的就是张妈……
余念原本也很喜欢张妈的,只是没来由的,余还信任的人如今她都不敢轻信。
只怕自己会因着这掉以轻心而害了顾垣城。
大鹤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叩叩叩。
门又被敲响了。
是张妈送了衣服上来。
余念拉开门,张妈的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簇新的睡衣裤、还有没拆标签的上衣,连内衣裤都体贴的帮她拿了上来。
“大小姐,我刚刚下楼的时候碰到大鹤了,他让我带个话儿给您,说先生吃过药、也吃过粥,累了就睡下了,让您今晚不要再去吵他。”
余念犹豫着将自己的衣服接了过来,却更加不明白余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睡下了,不要去吵他,那是……让她随心所欲的意思吗?
让她和顾垣城待在这个房间里共度良宵?
见余念一直望着自己抱着的衣服发呆。
张妈便微微躬身后退一步,替余念关上了门。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在余念的心尖上慢慢扩大……
她将自己怀里的衣服一股脑的扔在床上。
黑色蕾丝的底裤和内衣、露背的吊带睡裙,睡衣和睡裤余念原本以为是她的,可展开一看却发现这分明是男人的尺寸,或许是给顾垣城的……
相对正常的是张妈拿的那件没拆标签的卫衣,这件似乎才是为了她衣服湿了而准备的。
其余的……不得不让人多想。
余念又走到那餐车旁边,蹲下身,二层摆放着醒酒器和红酒,还有两个勃垦地杯。
她好像刹那间便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哥哥这哪里是送衣服送饭,他这是把她送到顾垣城的床上去啊。
余念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将那两个杯子拿出来,若有似无的碰撞,那声音悦耳好听。
余还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不懂,好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纠结里。
撕心裂肺、抓耳挠腮,这世界上所有能表达忐忑的辞藻都无法形容她现在的内心。
顾垣城很快便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带着氤氲这的热气。
他看到余念蹲在那餐车旁边发呆,便也曲了膝盖蹲在她身边去。
“想什么呢?”
顾垣城抚了抚余念的后脑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餐车上的饭菜。
“樱桃肉、清蒸白鱼、蟹粉豆腐……亏了余还记得,都是我小时候喜欢吃的菜。”
顾垣城浅浅的笑,头发微湿,刘海松松的在额头上,他潇洒的蹲在余念的身边,用浴袍的下摆擦着眼镜,完全没有寄人篱下的卑微,反倒比她更像个主人。
“还有口味虾和鸡汤时蔬,你喜欢的。”
“顾垣城。”
余念将那酒杯放了回去,将那瓶药摸了出来。
“药都给我送进来了啊……替我谢谢余还。”
顾垣城将那药瓶拿过来,却又被余念一把抢了回去。
“你不觉得你眼前的一切都有诈吗?”
余念指了指那餐车上的菜,全部都是她和顾垣城小时候喜欢的,那衣服、红酒……
一切的一切,在余念看来都格外的不正常。
“不行,这些东西都不能吃,我一会儿亲自去厨房做点儿吃的过来。虽然比不上张妈,但……”
“傻丫头。”
顾垣城牵着余念的手站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餐车上的菜一道道摆上茶几。
这房间里没有餐桌,他们想吃饭,便只能在茶几和沙发这儿坐下。
“余还难道不知道我是和你一起吃饭的吗?他要是真在这饭菜里做手脚,他的宝贝妹妹该怎么办?”
顾垣城将那七八个菜一道道摆好,然后去拿酒杯。
他的动作很慢,睡袍下依稀可见他结实的大腿肌肉,线条流畅,一直延伸到跟腱和脚踝骨。
“菜呢……放心吃,酒也可以放心喝。”
顾垣城将两只酒杯放在茶几上,对着余念笑笑。
“你和余还血浓于水,应该比我了解他。”
“可是我怕……我怕二哥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
余念拉着顾垣城的手站起来,隔着那茶几一把抱住了他。
“我不能让你出事,我想让你赶紧离开这儿……”
顾垣城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怀里的女人在瑟瑟发抖,她的气息虚浮,一双手冻得冰凉。
他便牵着她,正好瞧见她手腕上挂着的手钏。
“抛开顾家和余家的恩怨不谈,你哥哥最爱的就是你。他能负天下人,也不会负你的。”
顾垣城小心翼翼的哄着余念,拉着她冰冷的手揉了又揉。
“好了,别多想,都会好起来的。”
顾垣城说得清淡,表情也清淡。
余念这样望着他,便觉得这一切好像真的都会过去。
他在这小楼里待的这样安稳,不急不躁,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还有转机。
顾垣城拉着余念坐下,那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拿了筷子夹了块樱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