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问得这么仔细是觉得姜年不该落得如此吗?哪怕是姜年这样的坏人,都需要体体面面的下地狱吗?若是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样的天定之理都有错,那这个世界上所有被坑害过的人,也都太委屈了。”
“你不用小题大做,我没有这个意思。”
余念淡淡说道,转身便回了房间,关门之前,指了指她摆在门口的凳子,让保镖替她送了进来。
姜年的话……没有触动到余念是不可能的。
毕竟姜年和顾垣城甚至是黎华都有同样一个身份……
那就是他们余家的仇人。
若是他的哥哥都用同样的手段去对待自己的仇人的话,那顾垣城会不会早晚有一天也会步上姜年的后尘?
余念咬了咬唇瓣,总觉得哪怕是和自己的亲哥哥,总也要做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是回来当大小姐的,也不是来帮余还报仇的……
她分明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余念转身推开门,看了看门口的保镖。
“让人给我送点水果进来,嗯,就苹果吧,再拿一把水果刀。”
余念原本的计划是拿着苹果到她哥哥那里,削个苹果皮,卖卖乖,让他先放了盛锦和顾垣彻。
奈何刀子这种东西,或许是这小楼里的禁忌品,也或许是她的禁忌品。
苹果很快便被送了过来,显然是佣人处理的,皮已经削好,切成了小块儿,用保险盖盖着。
余念拿了块儿苹果丢进嘴巴里,向着大鹤刚刚走出来的那个房间,她哥哥的卧室走去。
保镖……没有拦她。
大概在这楼层的活动,都是被允许的。
余念一手拖着果盘,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应声,她便轻轻推开了门,探了个头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中药味,很浓很浓的中药味。
这屋里的装修依然仿古,有阳光洒在那雕花紫檀的大床上,这考究的大床边还有个一人睡的黄花梨小榻,放着枕头和被子……像极了民国时期高门大院家贵公子住的房间。
余念想起曾经在棉兰,阿京也总是会睡在他哥哥脚边的贵妃榻上。
他的身体不好,夜里总要有人照应着。
那时候是阿京,现在,怕是大鹤了。
那大床的乳白色被子里躺着人,可远远看上去,那被子不过只有薄薄一个凸起,躺在被子里的人,大概是瘦得厉害。
“哥哥。”
余念在门口低低的唤了声,床上的人没有动,她便继续往里走,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这地面铺的木质地板和原先余家大宅的地板很像,走在上面会有吱吱的声响。
或许余还对国内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这么多年过去了,国内的装修材料推陈出新,这样老的木料子做地板,已经少见了。
余念捧着那小盘苹果向着自家哥哥身边走,走得越近,那药味便越弄。
他的床头还摆着药碗,里面的药汤喝得只剩下一层黑药渣,余念瞧见那床尾丢着的衣服,像是余还刚刚换下来的,微湿,带着汗气。
她将苹果放在余还的床头柜上,去帮他收脏衣服。
也是到这会儿,那躺在床上的男人才终于熬不住,掀开了眼皮看过来。
“放下吧,一会儿会有佣人来收。”
余还的声音气息虚浮,好像这样躺着连喘气都费力,更不用说是说话了。
“吃点水果吧。”
余念将余还的衣服丢进门口的脏衣篓去,又折回来拿了块苹果递给他。
“吃了那么多苦药嘴巴里肯定没有味道。”
余还却并没有去接,也没有张开嘴,分明那块苹果已经送到他的唇瓣,堪堪的蹭到了他的唇珠。
“我不能吃生食,水果蔬菜都需要热水烫过。”
余念那悬在半空中的手,便略显尴尬的定在了那里。
他们分别的那个时候,余还的饮食分明没有这么谨慎的,哪怕是那个时候他在伦敦做手术,也不需要小心翼翼到这种地步。
如今,是情况恶化得太厉害了吗?
余念眼角和眉梢染上了一种莫名的酸痛,她的眼睛中起了波澜,而不过那刹那的功夫,余还便要将她手里的苹果接过来……
“我吃就是了,你别掉眼泪。”
余还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他以为余念只是因为他不吃她递过来的水果便犯了委屈。
一只枯槁的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余念却赶忙将苹果拿回来,拿了余还床头的一个喝水用的小杯子。
“我帮你用热水烫,烫过再吃。”
余念小心翼翼的说道,捡了几块儿苹果进去,然后到五斗橱上拿温着水的壶。
她不着痕迹的蹭了下眼睛,好像她哥哥这幅样子,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她也会觉得心痛……
可能这就是血浓于水吧,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她的心中像是被拉满弓的箭射中,血在那伤口上一点点的渗着,只要拔了箭便有鲜血会喷涌而出,带着一种未雨绸缪的酸痛。
几块苹果泡在热水里,跳了两个小泡泡。
余念再走过来,却没有急着给余还吃,而是用小叉子叉了一块儿放进自己的嘴巴里。
“泡过热水的苹果真难吃啊,一点味道都没有了。”
她讷讷自语的说着,这才去喂余还,目光顺着他苍白的唇一点点碰触着余还的目光,暗沉幽深……
“吃这样没味道的水果多久了?”
“大鹤不常让我吃水果,会胃寒。”
“那就不吃了,反正也不好吃。”
余念撇了撇嘴,将那还泡着苹果的碗放下,她抬头看看余还,时隔几个小时,再去提同样的话题,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哥。”
余念轻轻的唤着,这是她能想象到的最为温和的口气,轻声旖旎,百般讨好。
她相信聪明如余还,在听到她这谄媚的声音后便会猜到她来的用意,带着苹果来的目的。
所以后话也不必说,只是那样定定的看着他。
她只需要安安静静等待答案便好,再开口多问总显得她目的性过强,只能如此旁敲侧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