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侯爷莫名其妙背了锅,又莫名其妙被抓起来,在被押往大理寺的途中,还被沿街围观的百姓臭骂,他脑瓜子里嗡嗡响过之后,只恨不能把侯夫人大卸八块。
可惜他双手被上了枷锁,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去看侯夫人。
侯夫人低着头,没看旁边的百姓,也没看他。
“贱妇!”顾侯爷气得双眼猩红,“等我从大理寺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夫人听到了这话,没作声,心中却冷笑。
出来?
你有命出来么?
为防串供,到了大理寺后这一家三口全部分开关。
这下真凶和嫌犯都到齐了,程二郎总算松口气,“五郎,咱们能歇一歇等三司会审了?”
“还不行。”
“怎么着,还有事儿?”
“嗯。”程五郎点点头,“还得再去找个人。”
——
三司会审这天,大理寺外围了很多百姓。
大理寺不同于一般衙门,审犯人是不允许百姓围观的,奈何这桩案子太过轰动,如今凶手落网,百姓们都在眼巴巴地等着看结果,看衙门如何给受害者一个交代。
因此哪怕深知看不到审案过程,还是有不少百姓早早等在外头。
这次负责主审的三位官员,除了程五郎,另外两位分别是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副都御使——朱八斗的祖父朱老。
大燕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三司会审的重案了,看到三位大人上堂,衙差们的神情一个比一个肃穆。
刑部尚书和朱老都是前辈,程五郎给二人见了礼,这才落座,敲响惊堂木,“带嫌犯!”
不多时,主凶汪贤,嫌犯顾侯爷、侯夫人和顾泽四人被带上堂。
程五郎让师爷向刑部尚书和朱老复述了一遍案情。
因为至今还没录到任何口供,案情比较简洁:半个月前开始,城中不断有书院学子莫名其妙被杀,迄今为止,一共死了五个书院学生,三个武馆馆生,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被人挖了脑子。
经过大理寺的连日追查和布局,最终抓获真凶汪贤,而汪贤是临川侯府的护院总管,其主顾侯爷和侯夫人有知情包庇之嫌,故此一并抓获。
朱老的目光在顾侯爷几人身上扫了一圈,脸色十分凝重,“开审!”
程五郎再一次拍响惊堂木,视线落在汪贤身上,“犯人汪贤,迄今为止的八条人命,是否都为你所杀?”
“是。”汪贤干裂的嘴唇微张,应了一声。
地字十一号里关了三天,精神上的折磨远大于身体上的折磨,他整个人憔悴下去不少,但好歹是杀手出身,还不至于全盘崩溃。
程五郎又问:“你曾是江湖组织千杀门的弟子,代号鹧鸪,后因种种原因主动退出了千杀门,二十五年前入的临川侯府,是也不是?”
“是。”汪贤供认不讳。
这是来到大理寺三天,他头一次开口说话。
顾侯爷直接听傻了,“什么千杀门,什么鹧鸪?”
他瞪着汪贤,“你入府的时候明明说自己是夫人的娘家陪嫁护卫,怎么没有跟我交代这些?”
汪贤回答完程五郎的话,就垂下眼一声不吭,对顾侯爷的质问充耳不闻。
顾侯爷怒得直咬牙,“汪贤,你……”
“肃静!”程五郎又是一记惊堂木,吓得顾侯爷赶紧闭了嘴,一双眼却瞪得老大。
这个汪贤,到底还瞒了他多少事?!
“你为什么要杀人?”朱老沉着脸问。
“你都已经脱离组织二十五年了,总不能是千杀门给你派的任务?”刑部尚书紧盯着他,“还是说,这事儿另有幕后主使?”
汪贤神情冷淡,“罪民不过一介下人,听令办事罢了。”
“哦?”程五郎挑眉,“你听谁的令?”
汪贤缓缓道:“我们家侯爷。”
顾侯爷肺都快气炸了,一下子跳起来,“汪贤!你个无耻小人血口喷人!”
程五郎递了个眼色,马上有衙差过来把顾侯爷摁跪下去。
顾侯爷挣扎两下,咬牙望向程五郎,“程寺卿,破案讲求证据确凿,您刚才也说了,汪贤是杀手出身,不是什么普通护院,就凭他的一面之词怎能定案?此人居心叵测,还请程寺卿彻查他!”
程五郎道:“能不能定案你说了不算,顾侯爷现如今是嫌犯,本官没让开口,你最好别多话。”
说完,目光转向侯夫人,“之前侯夫人在贵府说的那些话,麻烦你再复述一遍。”
侯夫人点点头,“妾身可以证明,汪贤所言句句属实,因为老爷曾在我院里过夜,亲口跟我说他找到了给泽哥儿治脑子的药,可这药特殊,不能被光线照射,所以得委屈我们母子去暗道里住段时日,等药服完了再上来。
从那天之后,我和泽哥儿就被关到了暗道里,吃住都不能回房,汪贤每天会按时来给泽哥儿送药,还嘱咐我们,不到时日不能上来。”
朱老问:“送的什么药?”
“我不知道。”侯夫人直摇头。
顾侯爷之前就一直担心,汪贤会不会屈打成招,把他给拖下水。
现在担忧成真,这俩人当真合起伙来诬陷他了!
顾侯爷脊背一阵阵发僵,难以置信地看一眼侯夫人,又看一眼汪贤,嘶声吼道:“人是汪贤杀的,你为什么要帮着他诬陷我?”
侯夫人一副要哭的样子,“老爷,我若是知道你指使汪贤去杀人取脑,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顾家再落魄,您好歹是个侯爷,怎能罔顾律法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啊!您想没想过,泽哥儿将来要是真的恢复了,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爹,他会有多崩溃?”
“你撒谎!”顾侯爷激动地高声嚷着,“我从来没说过那些话,也从来没指使过任何人,分明就是你们合起伙来诬陷我,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侯夫人眼泪落下来,“老爷,事已至此,您就认罪了,咱们都到公堂上了,几位大人明察秋毫,您再抵死不认又有什么用?杀了人是要偿命的呀!”
刑部尚书和朱老对视一眼。
其实这个案子明面上听起来很简单:顾侯爷都一把年纪了,膝下只得一个嫡子,嫡子还坏了脑子,世子之位一直悬空。顾崇出身不好,若是让他继承爵位,将来定会遭人诟病,顾侯爷心下着急,想寻偏方为嫡子治病,于是脑子一热,寻了个以形补形的偏方,再指派府上武功高强的护院总管去杀人。
杀人动机很足,而且汪贤和侯夫人的证词又能无缝衔接,挑不出纰漏。
拼凑在一块儿,就是整个案子的真相。
刑部尚书看向程五郎,“人证物证俱全,是不是可以结案了?”
程五郎望着那三人沉吟片刻,忽然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