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晚膳,霍椋那边好像又有了事情,嘱咐了海棠两句之后他就先过去了。艺秀一直在外头等着,见她走出来,忙把披风递了过去。艺秀虽然在外头等,但披风被捂得暖暖的,一直捂进了海棠的心窝里。
若是没有五皇子没有夏侯荀穆那些事情,海棠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也挺好。
“小姐在笑什么?”
她愣了下,“我没笑啊。”
艺秀含着笑意,“定是相爷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海棠笑意逐渐淡去,“艺秀姨,他……”话还没说完,海棠就摇摇头,“算了,先回去吧,怪冷的。”
才听一个冷字,艺秀整个人都紧张了。回了屋里又是添炭火又是装暖炉,又是打了烫水给她泡脚,还要再给她添衣服。海棠哭笑不得,她不过就是个借口,怎么就让艺秀给紧张成这样。
好不容易把艺秀给支使出去,外头的天色也黑了,该睡了。
怕是屋里太热,海棠翻来覆去几次都没睡着。心思又转到了老王妃拉着自己说的那些话……
“上次泽儿把你带回来,我让阿黎给你好好的诊了一遍。”
“她说你受过重创,可能丢失了些记忆?恰巧傅子辰先找到了你,所以我就误会了你跟他之间的关系。”
“阿黎说你还年轻,身体也好,孩子以后还会有……”
“海棠,对不起……”
她把手轻放在小腹,心头一紧,鼻子竟有些发酸。
她曾有过身孕,又没了,一条小小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在她身体里多待片刻,她甚至都还没有察觉,就这么没了。既然没了,她也就不想念着,没想到,这事儿还是被老王妃给知道了。
她还没体会过人母的心情,但也明白一些酸楚,而老承王妃那些话,算是彻底把她心里伪装的坚强给击垮了。
翻来覆去一阵,她干脆起来,随手拉了件披风,打开窗户透透气。窗户不过刚刚打开个缝,一只手就从她身后探过来,把她刚打开的窗户重新关上。
“风寒都已经好了?又要开窗户,再吹出病来怎么办?”
海棠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小王爷是梁上君子做习惯了?”
尹泽在她耳边轻笑,“还成吧,主要还是想见你。”
现在的海棠没了跟他斗嘴的心思,转身回到床榻上,脱了鞋子,和衣躺下。她背对着他,声音沉闷。“我困了,小王爷自己待一会儿就回去吧,别让老王妃担心了。”
尹泽察觉出她情绪有些不对,他厚脸皮的凑过来。“我娘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跟傅卿卿天作之合,说你……”
尹泽动手把她的身子转过来,“你是多久没出门了?以前你不是总隔三差五就往外头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你就都塞心里,明着不说还秋后算账。这次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知道?你这是故意的?嗯?”
海棠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秋后算账了?姑奶奶我要算账都是明着算的。”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字不说,但是又替她解开披风,顺到一边去,再给她盖上被子。之后,又从后窗走了。
他这就走了?
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恼。她甚至都没问问他被烫伤的手指好一些了没有……
海棠紧紧攥着被子,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贱!”
一直折腾到半夜海棠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又被下人们扫雪的声音弄醒。艺秀进来时,她已经自己换好了衣裳,也自己绾好了头发。洗漱后草草吃了些糕点,海棠算算时间,又拿着昨天从承王府拿来的那两瓶药膏去了霍寒烟那边。
靳子松被蛇咬伤,虽然不用起早上朝,但是这一晚上的疼,根本就没法睡觉。要么是疼的,要么又是余毒未清干净,一直再说胡话乱折腾。霍寒烟连夜连夜的守着,才刚刚有了点儿睡意就被靳子松给弄醒了。几次之后,她都快要疯了。
看着端着面盆进来伺候她洗漱的月儿,霍寒烟几次都想要开口让月儿来照顾,又担心心里对两人的怀疑。霍寒烟咬咬牙,又把含在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
“大小姐。”
听着外头那一声称呼,霍寒烟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她来干什么?是昨天的事情不够,现在还过来耀武扬威了?”
月儿忙丢下手里才刚刚拧好的手巾,匆忙的跑出去。“大小姐,我家小姐跟姑爷还未醒?”
“你家小姐?”海棠踮着脚尖往里头瞧了瞧,“合着这国相府里头分的这么清楚?二小姐是你家小姐,大小姐就不是你家的了?”
月儿一张脸涨得通红,一会儿又吓得惨白。
海棠挥挥衣袖。“看把你吓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说着,海棠推开挡在门口的月儿,抬脚就进去了。霍寒烟如临大敌,紧紧靠在靳子松的身边。海棠冷笑,“放心,我不是来闹事,也不是来耀武扬威的。”
她把带来的两瓶药放在桌上,“这药一天两回,外用。”
霍寒烟眼前一亮,小跑两步过来,拿起那药打开就闻了闻,淡淡的药香和细腻的药膏看起来就是外头大夫没法相比的,用手指一抹,清清凉凉更是舒服。
东西是收下了,但霍寒烟依旧怀疑。“这两瓶药真是你从承王府拿回来的?你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送药来?”
海棠摊开手掌,“你叫人去问问昨天我是不是从承王府里出来的就是了。你要是不信,那还我吧。”
霍寒烟哪儿能再把东西还回去。床上的靳子松突然大叫了一声,接着就挥手乱抓起来。霍寒烟赶紧跑过去,抓着靳子松的两只手,一声声的喊着他的名字。靳子松闹了一会儿之后又消停了下来,哪怕海棠坐的这么远也还是能看见靳子松满头的冷汗和青白的脸色。
她摇头,啧啧两声。“妹妹等什么呢?药就在你手上你快给他上药啊。外头那些大夫给的药如果有用,那他也不至于这样了。”
“我怎么知道你这药里没搀毒!”
海棠大笑,“搀没搀毒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过就是一条腿而已,就算真的有毒,直接把这腿砍了就是了!
“疼!”
迷迷糊糊的靳子松又哼哼唧唧的喊了起来,霍寒烟咬咬牙,用手抹了些药膏,涂在了与靳子松伤口远一些的地方。清凉的药膏止痛效果倒是不错,几乎是片刻靳子松就安静了下来。霍寒烟仿佛看到了希望,又大胆的往伤口边缘涂抹了些,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反应,这才放心的把药膏覆盖在伤口上。
等擦好了药,靳子松的脸色都已经好了很多。
霍寒烟大喜,紧紧捏着那两瓶药,恨不得随身揣着,生怕海棠再给抢回去。月儿不禁赞道:“小姐这药还真有用,姑爷都不敢疼了。”
海棠心中冷笑。这是治烫伤的,自然就有镇痛的效果,哪儿还能疼了?虽然这药镇痛效果不错,但也不代表这药就能清除蛇毒保下他这条腿了。
“现在你信我了?”
霍寒烟半咬着唇,“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还能让你做什么?我又不是青楼寻乐的大爷,难不成还让你现在给我跳两个舞吹两个曲?”
霍寒烟脸色大变,指着她就痛骂起来,“你竟把我当成……”
大婚之日被发现在青楼且可能还失了身的事情始终都是霍寒烟的痛,再者,始作俑者就在面前,旧事重提重揭伤口,霍寒烟怎能不恨!
海棠视而不见,“爹爹说你琴棋书画都很好,不如这样,书就算了,画可以。琴也算了,那玩意儿看着就手疼,棋倒是高雅。你今天就先教我这两样吧。”
霍寒烟眼眸低下的歹毒快速闪过,“那你先回去等着,我先把东西准备好了再叫人去请你过来。”
请?
海棠眉梢一挑,笑了。
如果霍寒烟没说这一个“请”字,那她还能信两分。霍寒烟对她恨意这么深,刚刚她又故意挑衅人家,现在人家竟然还说了“请”字?她哪儿受得起。
“不用了,我就在这等吧。不过就是些纸笔,棋子摆上就行了嘛。我就在这等。”
霍寒烟也不恼,把手里那两瓶药放好,又吩咐月儿说:“去把笔墨纸砚都备到后花园去,再去把我平时那一套玉子棋拿出来。”她回头,目光柔婉情深不已的看了眼靳子松,“我们去外头吧,别扰了子松休息。外头人多,也省得别人说我欺负了你。”
海棠不可置否的笑笑。“好。”
离开前霍寒烟是走在前头的,刚走了几步之后她又绕到了海棠的后头,盯着海棠走路的姿态,鸡蛋里头挑骨头。
“步子要迈小些,要有女儿家的姿态,你又不是去打架,这么粗野做什么?”
“腰板儿挺直些,地上掉银子了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