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将在湖边村发现的情况大致向站长汇报了一遍,具体发现的过程以及老纪打伤了湖边村饭店到扫卫生的中年女人的事就略过不提了。
站长听得连连点头。
“不容易啊!如今,这件案子挂起来都这么久了,你们还能从现场找回有价值的线索,真是不容易。”
站长拿着那把钥匙思索着,这把钥匙不该出现在卫生间门锁上的钥匙,的确算是一个新的线索,而且他也基本认同方如今的推测,这把钥匙很有可能就是“鹞子”故意留下来的。
“‘鹞子’掌握的情报科不仅仅是战术层面的那么简单,据悉已经涉及到了战略层面,处本部尤其是处座,对这份情报非常的关注。
韦忠、如今,你们二人的能力大家早有公论,如果能够将失去的情报找回,这一次我一定会为你请功,你们的军衔要再升一级。
我之前就跟处本部负责人事的老同事沟通过,破格提拔也不是不可,只要我们手里的功劳有足够的分量。
希望你们把握住这个机会。
尤其是韦忠,我听说你的凋令不日即将下来,争取在临城再进一步,到了南京之后,你才能走得更远!
还有,如今,韦忠一走,行动组这一大摊子可就要你一个人管了,这个担子可是不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方如今和王韦忠赶紧起身立正,王韦忠一向不善言辞,还是方如今道:“如今和师兄惶恐之至,必当肝脑涂地,以谢站长栽培之恩!”
站长哈哈一笑,挥手示意他坐下,接着道:“请功这种服务和保障的事情都交给我,但是动脑筋、卖力气的事情还得你们年轻人去做。
人的线索没有了,但是这把钥匙还在,也许这就是‘鹞子’一案的关键突破口,是不是谈谈你们具体的想法?”
这两个多月以来,站长在反谍方面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不仅仅在处本部和处座那里屡屡得到嘉奖表扬,便是在老头子那里也传出了风声,他得到了老头子的充分肯定。
放眼全国数十个军事情报外勤站,哪个站长能够有此殊荣?
当时听到处座转述老头对他的褒奖时,心神也是恍惚了半天,能够得到老头子的青睐,再进一步指日可待。
现在他更是盼望方如今能够再进一步,这样对公对私都有好处。
方如今知道站长的意思,只好眉头皱起,双手搓了搓,为难地说道:
“站长,这把钥匙从外表上来看,有些像保险箱的钥匙,但是这保险箱是个人的,还是存放在银行或者是其他的单位的,一时间也无从查起,我们还需要不少的时间,请站长多多宽限几日。”
站长听到这话,也是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其实他也知道仅仅凭借一把钥匙就能寻到保险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和精力去进行排查,而这种排查并非就一定有效果。
比如,如果这把钥匙的主人恰好属于某位军政高官,是临城站惹不起的人物,那保险柜即便好好地摆在人家家里,又能以什么样的理由去查?
下属遇到困难,正是需要长官出面的时候,站长极有担当地掉道:“我理解,你们尽力去做,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提,我会尽一切努力替你们扫清障碍。”
方如今连声道谢。
站长又对张鑫华道:“鑫华,这件事做完之后,如今可不能再借给你用了,他在站里是要挑大梁的,还有很多事要他去做呢。”
张鑫华连忙答应。
站长道:“哈哈,你现在是处本部的人了,我这么说,你可不要给我穿小鞋啊!”
“站长,说笑了。”
站长言归正传,对方如今等人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就有话直说了。吴副站长这个人能力一般,可是在一些人际关系方面处理的还是不错的。
如今,以后你们行动组的主要精力还是以抓捕日谍和军队的纠察为主,并逐渐向情报行业渗透,但是财物方面的事情都要走吴副站长这边,他管这些比你要在行一些。
钱财最能动人心,你经手的多了,难免有人对你眼红。当然了,我也不是让你手下那帮兄弟天天跟着你过苦日子。
大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日本人斗争,都不容易,该奖赏还是要奖赏的,这个你自己把握好,总之不要让吴副站长到我这里告你的状就好。”
“是。其实,现在临城的环境远没有达到海清河晏。日本人的谍报网络虽然遭到了严重的破坏,但远远没有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他们在临城的获取情报的能力仍然很强,一些要害部门仍有日本间谍潜伏,对我们的危害相当大。
行动组面临的压力会越来越大,勉强维持尚可,就是想插手其它工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副站长本来就是分管总务组的,我们查获的财物也理应报他审核,我没有任何意见!”
站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原则只有一个,不要让吴剑光挑出毛病来就行,至于查获的财物如何分配,最终还是方如今说了算,这也算是给方如今吃了一颗定心丸。
关键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站长明确表示行动组可以涉足情报行业。
虽然,方如今一直都在这么做,但总算是正式得到了站长的认可,以后在胡德胜的面前也更加硬气一些。
看到方如今明确表态,站长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说道:“吴副站长是个理财的好手,你上缴的那些钱财,到时候支取的时候肯定会增加不少。”
吴剑光是替临城站守财,可那些钱都是公款,又不是他吴剑光个人的,方如今该用钱的时候,正常打报告申请,吴剑光也没有理由不批。
张鑫华在一旁道:“如今,站长还是为你着想啊,你可要理解站长一片苦心。”
站长的做法,方如今如何能够不明白呢。
吴剑光爱财如命,但管钱并非就是一件好差事,哪天被人弹劾,说不定处本部的督查组就派人下来调查了。
仅仅从这一手安排来说,站长就要高明的多了。
几人说过了正事,又闲聊几句。
站长忽然道:“石耀华这个人最终如何处置,你们还是要好好地思考一番。此人是乱臣贼子,甘愿做日本人的走狗,必须要严厉处置,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方如今赶紧说:“西药店的老板夫妇还没有消息,石耀华目前还有价值,焦老那边只能是再拖一拖了,我一会儿就打个电话向他解释。”
站长点头:“焦凤梧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们就无需在此分心劳神了。但是,石耀华必须要单独关押起来,防止他胡说八道,胡乱攀咬!”
“请站长放心,我自然会去安排!”
到了最后,张鑫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站长拉着他的双手道:“鑫华,你我都是公事繁忙,临到你要离开临城了,我竟是一顿送行酒也没有准备,实在是对不对你!”
“站长言重了。这些年站长对我关照有加,鑫华没齿不忘。”
站长哈哈一笑:“好,那等我到了南京,再找你把酒言欢!”
……
悦来旅店,客房中。
郑掌柜压低了声音对曹铁道:“刚才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形势确实非常紧张,好在遇到的是临城站的人,他们的目标是日本间谍,否则你我今天都难逃一劫。”
曹铁从床底摸出半旧的盒子炮:“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离开。”
郑掌柜赶紧制止:“那可不行。你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离开,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有问题嘛,怎么着,也得明天再走。
正好,我今天晚上去想想办法,给你找医生和药品,明天一早一准给你消息。”
曹铁想了一下,点头:“有劳了。哦,对了,我看今天临城站的特务头子长得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吧?”
郑掌柜神秘地道:“你可别小瞧了他,我方才私下打听过了,此人是临城站行动组的副组长,站里少壮派的代表性人物,前些日子那些潜伏的日本间谍都是他主持抓捕和枪毙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哦,对了,你在外面坐黄包车的时候,也要格外注意,顺风车行的背景听说也不简单,跟临城站似乎有些关系。”
曹铁不禁皱眉,到了城里来,处处受拘束,远不如在山里自在。
不过,他听葛明勇也多次提过地下工作十分危险,便道:“多谢郑掌柜提醒。我就是想坐坐黄包车,可手里也没钱。不过,你提醒的倒是相当有用,我都记下了。”
郑掌柜被他憨厚的模样逗得笑了,拍怕他的肩膀:“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想想办法。”
郑掌柜下了楼,换了一身衣服,从旅店后门走了出去,贴着街旁并不规则的荫凉一直向东走去,背影忽明忽暗。
与此同时,刘海阳在办公室看了看手表,打了个电话给手下:“备车!”
半个多小时后,一身便装的刘海阳出现在了钱江渡口码头。
这是今天的倒数第二班船了,人很多,本就不大的码头显得十分拥挤。
刘海阳买了张船票,站在码头边等着渡船开过来。
十几分钟之后,他跟拥挤的人群上了渡船,钻出了弥漫着腥气和臭气的船舱,径直来到船尾,斜靠着栏杆点燃了一根香烟。
不多时,人们三三两两地也出现在了甲板上。
夕阳的余晖洒满钱江,江面烁金,云霞漫天,湖水荡漾,日落美色,尽收眼底,美得令人心动。
人们纷纷驻足在栏杆旁,欣赏着天边的美景。
不多时,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墨镜的男人徐徐走到了刘海阳的身边。
“先生,麻烦借个火!”
墨镜男人手里夹着根香烟,对刘海阳说。
刘海阳将嘴里的香烟递了过去。
墨镜男人接过香烟将嘴里的香烟点燃,还从烟盒里面抽出一根,递与刘海阳:“多谢了!”
刘海阳接过两根香烟,转过身来,跟众人一起望向远处天际的夕阳。
墨镜男人前跨一步,跟他并排着站在了一起,将墨镜微微往下摘了一下,低头抬眼,夕阳的余晖里反射着迷人的光芒,似乎是刺到了他的眼镜,便复又将墨镜抬起戴好。
“山里的亲戚来了,说是有人生病了,得赶紧找个好大夫,不然等不起。”
墨镜男人的嗓音非常低沉,除了他身边的刘海阳能够听到之外,其余的全部湮没在浪花拍打船舷的声音之中。
刘海阳吐出一个烟圈:“看来确实遇到了急事,不然不会这么急找城里的这个远房亲戚。”
“是不是把人先留下来?”
刘海阳略一思索:“不用!不要限制他的活动,更加不要让他发现。现在还说不清这条鱼是不是白条。”
墨镜男人点点头。
钱江江干段地处喇叭状入海口,淡咸水交汇,鱼类资源丰富,生活在此环境下的鱼儿美味可口。
白条就是其中之一。
此鱼自带光环,太阳一照,银光闪闪。
更奇特的是,在繁殖季节,雄性鱼儿身体会变成红蓝相间的彩色。
但是,白条也有个弱点。
它们生性娇贵,离水10分钟就会一命呜呼。
尤其是夏天高温,还可能会中暑。
墨镜男人微微扭头:“那要是他找到大夫,立即回山里了呢?”
“沉住气,我们的重要目标是城里的亲戚,至于山里的人,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
既然刘海阳这么说了,墨镜男人也就不再多说了。
刘海阳使劲吸了一口烟:“对了,山里的亲戚是什么病?”
“枪伤!
“枪伤?”刘海阳眉头一跳。
在他的印象当中,最近没有对山里的行动,这枪伤又是从何而来?
“要搞清楚吗?”
“不要打草惊蛇!”刘海阳的口气不容置疑,“这段时间你不要再和我见面了,有什么事打9876这个号码,就说是山东老家的表舅来走亲戚了。”
墨镜男子点点头,将号码默念了一遍。
“还有什么事情吗?”
墨镜男子微微思付,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缓缓摇头:“没有了。”
“那好!你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能让山里来的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
“请放心,我会注意的。”
刘海阳将半截烟头弹到江里,转身向船头走去。
那个墨镜男子也左右张望了一下,转身钻进了船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