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很简单,老爷子不去,你再找别的人。”
马文彬沉着脸开口,语气很不客气,意思更是直白。
快八十岁的老爷子,一旦出点什么问题的话,谁负责任?
江飞吗?一旦出了点意外的话,拿什么负责?
他可不是故意刁难江飞,他只是作为一个儿子,最基本的想法。
你爸爸快八十岁了,长途跋涉出门,你愿意啊?
这都是人之常情,最简单的考虑罢了。
江飞知道马文彬的意思了,也理解他的担心。
自己也不能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拜师,就折腾一位快八十岁的老爷子。
“松军,咱们走。”
江飞也没多说什么,喊了炕上的涂松军一声,然后朝着马文彬歉意一笑,转身往外走。
涂松军却有些不太高兴,不是已经说好的事情吗?怎么又变卦了。
但老师都走了,自己也只能跟在屁股后面离开。
马文彬亲自给两个人送出了大门外,歉意的一笑:“小江,我不是针对你,实在是这件事,我不敢冒险。”
“马叔,您别说了,我理解您。”
江飞笑着摆了摆手,换做是自己的话,自己老爹八十岁了,也不愿意长途跋涉,给别人做什么引师。
“那就好。”马文彬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得罪江飞,只希望后者理解就可以。
江飞没多说什么,带着涂松军走了。
等到两个人离开之后,马文彬感觉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马志山老爷子一脸阴沉的瞪着自己。
“爸,您真不能去!”
马文彬苦笑着劝着老爷子,这老爷子太执拗了,自己昨天劝了一晚上,都没能劝动老爷子。
所以他只能从江飞这边下手,让江飞主动放弃了。
“滚犊子,你想让你老子做言而无信之人?”
马志山愤怒的举起拐棍,直接打在马文彬屁股上,力量十足。
“哎哟,老爸,别打了,别打了,嗷。”
五十来岁的马文彬被老爹打的一窜一跳,院子里面热闹极了。
老爷子举着拐杖打,马文彬四处乱窜。
马胜利看到爷爷拿着拐棍打自己老爸,也是觉得好笑。
“胜利,去,去,把江飞叫回来。”
马志山气喘吁吁的拄着拐杖,指着马胜利开口。
马胜利看了眼老爸马文彬,见老爸朝着他使眼色,但他还是听爷爷的话,没办法家里面爷爷最大。
他急忙跑出去,把刚走不远的江飞和涂松军喊了回来。
江飞看到马文彬憋着老脸蹲在地上,再看马志山老爷子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灰色中山装全套,一双黑色布鞋。
这是出远门的架势。
“走,去省会。”
马志山大手一挥,狠狠的瞪了眼马文彬,然后朝着马胜利示意:“你跟爷爷去,带你见见世面。”
马文彬看到老爷子是铁了心要去省城了,那还有啥办法?只能朝着马胜利嘱咐道:“儿子,照顾好你爷爷,听到没有?”
“爸,放心,我照顾爷爷。”马胜利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扶住马志山。
江飞也朝着马文彬抱拳开口:“马叔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老爷子,不会让老爷子累到。”
“滚滚滚,看到你就来气!”马文彬满脸委屈又愤怒的摆手,看江飞极其不顺眼。
“你骂谁?小瘪犊子?”
马志山一瞪眼珠子,举着拐棍就要继续打马文彬。
马文彬连忙捂着屁股往屋子跑,也不管老爷子了。
马志山哼哼一声,然后朝着江飞开口道:“火车我要一个卧铺,不然我受不了。”
“您放心,肯定是卧铺。”
江飞连忙开口,扶住老爷子的右胳膊。
他还不至于差一张卧铺的票。
马胜利和江飞一左一右的扶着老爷子,涂松军在后面背着自己的大包袱。
出门之后,江飞找了一辆马车,给了这家人半市斤吉江省的粮票,让这家男人赶着马车,送他们去火车站。
这家男人自然愿意了,这半市斤粮票可是半斤粮食啊,不过就是赶这一趟马车而已,很划算。
江飞扶着马志山坐在了马车上面,然后马胜利和涂松军也都坐了上去。
赶马车的男人哼着民间的二人转神调,握着马鞭,一晃一晃的赶着马。
木头马车一撅一撅的很有节奏,就是有点费屁股。
“日落西天啊,黑了天呐哎哎哎啊。”
“家家门户上了锁栓啊,哎哎呀。”
“家雀浦鸽奔房檐啊…”
这一撅哒一撅哒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十来分钟,来到了火车站的站前。
江飞和马胜利先跳下来,搀扶着老爷子下了马车,之后几个人和这男人打了声照顾,然后进了火车站。
火车站的大摆钟有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
即便是到了北春城的话,至少也是晚上六七点钟。
不过没办法啊,只能这样。
江飞买了几张票,其中一张是软卧,剩下的都是软座。
下午一点半发车,晚上的七点半到八点之间到省会北春城火车站。
为什么没有准确的时间到达春城,自然是因为晚点是家常便饭,有些时候甚至晚点一两个小时,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江飞买了点麻花,几个人分着吃了点,垫一下。
另外火车站还有电话,江飞花了点钱,给水长路打了一个电话。
晚上才能到春城,那就必须要让水长路安排一下了。
毕竟这几个人都属于人生地不熟的。
水长路给自己的电话也是他诊室的电话。
经过了一番转线之后,终于和水长路顺利的沟通上了。
“水主任,我是江飞。”
“哟,这不是小师弟嘛,你什么时候到春城?”
北春城的简称就是春城,或者叫省会,也有叫喜都的。
江飞知道电话费挺贵的,即便是自己都有些承受不住,所以长话短说了。
“我们坐的是牧东到春城的列车,大概晚上八点左右到春城火车站。”
“您要有时间,就接我们一趟。”
“没时间的话,您给我们一个唐老家的地址,我们也好在附近找个招待所。”
水长路知道了江飞的意思,当即笑着道:“小师弟别跟我们客气,晚上我派车去接你们。”
“我还在坐诊,先这样啊,晚上来了,给你们接风洗尘。”
嘟嘟嘟…
水长路的性格很爽利,说了事情之后,直接挂了电话。
江飞能够听到水长路那边很吵闹,看起来诊室很忙碌啊。
但这也是正常的,水长路毕竟是现在的吉江省中医医院的内科主任,他的坐诊必然是炙手可热的。
江飞回来之后,就看到开始检票了,这个时候基本上都是提前半个小时检票,因为很多很多人需要挤着上火车,如果不提前检票,人根本就上不完火车。
江飞和马胜利扶着老爷子,一步步的挤到前面,把票给检票工作人员。
检了票之后,就开始朝着外面挤过去,然后找车厢上车。
涂松军把大包袱举在头顶,整个就像是个举鼎的力士一样,跟在江飞几人后面。
软卧的车厢在1车厢,硬卧在2和3车厢,4车厢和5车厢是软座,6到14车厢是硬座。
江飞和马胜利把老爷子送到了1车厢的软卧,找到了对应的下铺,就让老爷子坐下。
“胜利哥,你陪老爷子在这,我跟松军就在4车厢的15和16号。”
“到站之后,你们俩在这别走,我来找你们。”
江飞和马胜利说了一声,然后带着涂松军去后面的4车厢,这短短四个车厢,师徒俩硬是挤了十分钟,才挤过去。
“呼…肠子都快挤爆了。”
涂松军把大包袱扔到上面的架子上,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
江飞看了眼整个车厢黑压压的人群,光是为了省钱买站票的人就有百分之三十。
可以说走廊基本上是满的,上厕所都难,因为洗手间里面都是人。
铛铛铛…
随着清脆的啰音响起来,火车一点点的晃荡出了江县车站,一路奔南而去,前往春城。
但是在到达春城之前,还有数十个站点需要停靠,小站点停靠五分钟,中站点停靠十分钟,大站点停靠三十分钟。
这个年代的人,出行真是难…
江飞叹了口气,脑中关于后世的景象,在和现在对比一下,简直不是一个时代,更不像是一个国家。
然而这就是国家短短四十年的高速发展啊,八十年代一点点发展,九十年代开始起跑,二十一世纪初便高速发展起来。
从一个贫困落后的国家,发展成为基本解决贫困的国家,建成小康的国家。
江飞原本早就见证了这一段历史,而如今则处于这段历史当中,陪着所有人一起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