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6月3日,星期六,农历五月二十八。
宜结婚,出行,搬家,开路。
忌祈福,安床,安葬,祭祀。
修路可以说是大洼村的大事。
所以一大早,周大利就召集了全村的成年劳动力,从十六岁以上到六十岁以下,全算。
四百多成年村民,全部出动,各家各户拿着锄头,铁锹,铲子,钢筋钎子,还有棉绳作为校准线。
就这样,热热闹闹的开始动工。
一方又一方的红砖摆在路边,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为此村里还组成了五人组,晚上搭窝棚睡在路边,看守红砖。
万一隔壁村眼馋,晚上偷砖怎么办?
这可都是钱啊。
每一块砖都是大洼村的命根子,绝对不能有人来偷。
不知不觉,已经修了两天的时间,转瞬就到了六月五号,也是江飞要离开安镇,去省城的时日。
他要去拜师,所以必须去省城一趟。
但是在前往省城之前,需要回江县,把马志山马老接上,一起前往省城,因为马老会成为自己的引师。
他可是至关重要的身份,如果马老不去的话,自己这个拜师就拜不成。
两天的时间即便是修路也不可能直接铺砖,还处于刮平的工程阶段,也就是把这条路修平,绝对不能有一点的凸起。
老百姓虽然没什么大知识,可是修路基本上是无师自通的。
一些村民特意用木板做了刮平板子,在路上用驴反复的拖拽,又用石头滚子压实,缺土的地方就挖土来填。
村长周大利跟江飞说,大概再有个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开始铺砖了。
一条三米宽的砖路,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呈现在大洼村的村民眼中,到时候无论是步行还是骑车子,又或者开汽车,都畅通无阻,再也不需要担心下雨和下雪。
“小江,用镇里的车,送你去县城,正好我要去县里汇报工作。”
郭振来了,找到了江飞,主动要带着江飞和宋采薇回县里。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需要虚伪客套。
江飞和宋采薇就坐在了安镇的半截车,和郭振一起,往江县去。
现在雨水偏多,所以这路很不好走,遇到那些大水坑的时候,还需要几个人下来推,又在车厢里放了一把圆铁锹,以防万一。
江飞可以修大洼村的小村路,这在他的经济承受范围之内,但是从安镇到江县的这一条泥巴路,他是没什么办法。
毕竟连国家都穷到没钱修路,更别说江飞自己了,所以忍着。
就这样半截车,咣咣挡挡了近三个小时,才来到江县。
走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到了江县正好是上午十一点。
郭振没有和江飞多说什么,把江飞和宋采薇卸到了二层楼的前面,之后车子继续行驶,前往江县大楼。
“采薇,你回去,我今天就去省城。”
“你到楼之后,把松军喊下来。”
江飞跟着宋采薇知会了一声,实际上宋采薇早就知道自己要去拜师的事情。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江飞,不必担心她,她晚上放学的时候,会跟薛大爷一起回来。
薛大爷,也就是薛建功,江县中学的老门卫。
之前江飞下乡医疗的那一周,宋采薇就是跟着薛大爷一起回家。
宋采薇要学习,要复习,不能跟江飞一起去省城。
再加上江飞去省城是拜师,也没办法照顾她。
宋采薇拿着钥匙往二层楼走去,那就是她跟江飞暂时的家。
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人能够住得起楼房,也就是一些高干和他们的儿孙。
江飞能够住得起这个二层楼里面的二楼,还是托了李振云李叔的关系。
但是李叔已经转任离开了江县,去了省军里面任职。
江飞望着宋采薇的身影远去,然后在路边徘徊,等待着涂松军。
涂松军没有跟他们回安镇,而是把他安排到了二层楼,算是负责给两个人看家。
不然涂松军现在也没去处了,之前还可以在医院住,毕竟江飞也是医院的一员。
但是现在江飞已经离开江县人民医院,涂松军自然不好意思继续住医院。
他是江飞的徒弟,江飞去哪,他就要去哪。
这就是跟师弟子的情况,师父在哪,他在哪。
等什么时候学业有成了,可以独自出去看病坐诊了,就可以离开师父身边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回报师父三年这种说法。
相声们里面有这个说法,学成之后要给师父效力三年,赚钱也给师父。
中医不需要,因为老一辈的中医人对钱没有那么看重,否则中医中药就不会那么便宜,被资本所铲除个七七八八。
这已经是快八十年代了,但凡提前个二三十年,那个时候看病基本上都不需要花钱,因为老百姓根本就没钱。
用药也好,治疗也罢,都是国家或者当地卫生部门给拿钱。
至于工资嘛,刚建国的时候也就几块钱工资,到了五十年代后期涨到了十块左右,六十年代变成二三十块,七十年代就涨到了五六十左右。
迫近八十年代后,就涨到了七八十块,不足一百元反正是。
大概就是这个概念,所以你说赚钱吗?这不过是最基本的工资罢了,付出劳动所获得的回报。
远比后世卖个药,打个针,就可以分红十几二十万,要强得多?
江飞在路边等了涂松军十几分钟,这小子才磨磨蹭蹭的出来,拎着他的那个大包袱,真的是走到哪就拿到哪。
“师父,我在楼上收拾东西,下来慢了点。”
涂松军紧赶慢赶的跑到了江飞身前,然后连忙解释一句,生怕江飞生气。
江飞没什么可生气的,涂松军学中医也不容易,放弃了区里医院那么好的工作,跟着自己学中医,居无定所。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对中医感兴趣的话,又怎么可能吃如此的苦?
“走,去马老家。”
江飞示意他一声,之后步行朝着马志山家里走去。
来到马志山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实在是步行很慢,而马老的家又处于县城偏僻地带,基本上就是外城的居民区。
在江县的主城是可以看到一些楼房的,但也没有多少,可越往外看,就全都是平房居多,还有一些土房。
马志山自然在家,但让江飞没想到的是,县文工团的副团长,也就是马老的儿子马文彬也在家。
马文彬拽开的院子大门,看到江飞之后,也不说话,默默的往回走。
进了屋子之后,不需要自己开口,马志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立马笑呵呵的站起身来道:“小江,等我会,我去换一套衣服。”
“江老弟,小涂,喝水!”
马胜利端来两杯白开水,递给江飞和涂松军。
他是马老的孙子,但年纪也比江飞大了一些,都三十来岁了。
江飞和涂松军也不说话,等着老爷子换衣服。
“江飞,你让我爹去省城,万一老爷子出点意外,怎么办?”
江飞就知道,这一趟行程没那么容易。
果然,马文彬在盯着自己看了许久之后,终于气呼呼的问了出来。
他意思很明显,不同意老爷子出远门。
毕竟年纪不小了,都快八十岁了。
长途跋涉的这么折腾,实在是很难让人放心。
江飞也不得不承认,马文彬的担心有道理,他对自己生气也没问题。
这个时代交通可不方便,别看有火车去省城,但那也是老绿皮火车,速度很慢跟牛一样,每小时也就四十左右的速度。
这样的速度从江县到省城也就是北春城,中间大概隔了二百多公里,晃晃荡荡最起码需要七八个小时。
“马叔,您的意思是?”
江飞不喜欢废话,直接问马文彬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