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若是将叶家田产夺了,眼前这些重获土地的农户们,都承了我的情,自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县令立刻一拍惊堂木,大吼道:
“不要乱!不要乱!派一个代表出来,将事情与本官仔细分说!”
很快便有赵王世子早就安排好的人手,假装自己是民意代表,将所有事情都和冯县令说了个清楚。
冯县令其实根本不用听,他比谁都明白这个计划的始末因果!
“咳!”
“叶家商会,齐县分会管事,王林。”
“你说说,可有此事啊?”
王林冷冷一笑,朗声道:
“此事,让我手下专门负责齐县田产的人,与你们分说!”
说罢,王林迈步躲到一旁。
先前陈述之间,涌进来的佃农们都被请了出去,只留下了三个佃农代表,留在堂中准备和叶家对峙。
王林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两个手下。
一老一少。
那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小伙子一身粗布衣,此时上前两步,冷笑着拱手道:
“在下石云,关于我叶家在齐县的田产,都可以问我。”
这“石云”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的叶云,脸上简单易容,基本没人能认出来。
旁边那一言不发的老人,则是周管家。
冯县令喝问道:
“你叶家可有强行兼并、抢夺农户田产之行?”
叶云断然摇头,道:
“绝对没有!”
冯县令抿嘴,冷笑道:
“是吗?但本官治下的百姓,说有!”
他说着,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仿佛真是个爱民如子、义愤填膺的父母官。
叶云呵呵笑了一声,转身看向县衙门外的那些佃农们,声音冰冷至极。
“事情如何,你们自己,比谁都清楚。”
“不论我叶家商会收存的地契如何,当日我叶家收购、兼并你们田产的时候,可曾克扣过你们半分银子?”
“你们之中,有人吃不起饭,有人着急为双亲入殡,有人妻儿重病缠身,有人滥赌家徒四壁。”
“若非我叶家出钱,买了你们的地,你们面临的困境,能够解决吗?”
叶云双目凛然,如同两柄利剑,在人群中四处横斩。
被他眼神扫到的农户们,大多心虚地挪开了眼睛。
“切……别把你们叶家说得那般大公无私。”
“我们吃不起饭,难道不是你们叶家商会从中作梗,买通官员,将当年田赋提了两成,还高价租用了我们的牛,到期却故意不还给我们吗?”
“就是就是!你们叶家商会,在农闲时候一个月二两银子租了我们的牛,说好到期就还,牛绝对不会少半根毛!”
“结果到了春耕时节,寻着各种借口,就是不还牛!还又给我们二两银子!”
“鬼要你的二两银子啊!春耕不耕,秋收去收西北风啊!?”
“连我家的狗,那年都差点儿饿死!”
叶云脸上大义凛然的神色一僵。
他还真就不知道这事儿。
叶云回头,偷偷横了王林一眼。
你他娘,可真是个人才啊!
王林不由讪笑,挠了挠头。
就如叶云先前所推断的一样,叶家商会能霸占齐县九成田产,绝对不是正常手段能够达成的。
“不管怎么说,这场交易,在当时,都是公平自愿的!”
“我叶家出了钱,你们就是我叶家的佃农,你们的土地,就是归我叶家!”
“地契,终归只是一种证明罢了!”
“我说的可对?”
县衙门前农户们,一时间有些沉默。
三名留在县衙内的“民意代表”,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骂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颠倒是非黑白的奸商!”
“你分明就是仗势欺人,齐县土地何其肥沃,哪里能用市场价计算?”
“你说地是你叶家的,拿出地契来证明!没有地契作证,难道任凭你叶家一张嘴,这地就是你的了吗?”
“那你叶家怎不说全天下都是你叶家的田产?”
与此同时,另一种声音在门外农户们之中开始流传。
“不能退让哪怕半步!一旦退了,这田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不必多说,这多半也是赵王世子的人在搞鬼。
这个时代农户特有的对土地的无限热忱,加上叶家当时的确用了手段,并不绝对光磊,大大降低了佃农们心中的负罪感。
因此,农户们很快坚定了信念,准备趁着这次机会,将田地讨要回来。
叶云深深看了农户们一眼。
转身对高堂上的冯县令拱手,道:
“日前有贼人放火,烧毁了我叶家齐县分会的所有案卷,其中也包括了地契。”
“那就请县令出示留存在县衙中的根契,我叶家商会当年,每一块土地,都和县衙交割得清清楚楚,税费也一钱银子都不曾少过!”
冯县令下意识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冯县令要说谎了。
“哦?是吗?”
“主簿,去查查,叶家的根契在何处。”
主簿应声下去了。
过了不多时,主簿急匆匆回转,手中捏着三张地契,双手呈上,说道:
“大老爷,叶家在我齐县县衙内存根的地契,就只有三张,总共五亩地。”
“哈哈哈哈哈!三张?”
“就只有三张?”
“我呸!”
“果然是个为富不仁的奸商!这就是你所说的清清楚楚?”
冯县令抖了抖手中的三张地契,冷笑着对叶云说道:
“这,就是你叶家留根的地契?”
“十多年前的事情,本官原也记不太清楚。”
“但现在看来,你叶家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既然没有地契,你叶家自当……”
叶云冷笑,抬手厉喝道:
“慢着!”
冯县令眯了眯眼,冷冷道:
“怎么?你叶家区区一个商会,也敢违抗本官的判令不成?”
“你可知,这,又是何罪啊?”
叶云与冯县令对视,半分不让,一字一顿问道:
“县令大人,当真确定,县衙之中没有收留这三张外的,任何留根根契?”
冯县令暗自冷笑,心道:
这家伙眼神倒是很犀利,只可惜……年纪还没我一半大,吃的米没老爷吃的盐多,也想用眼神吓住老爷我?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