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返回东宁府的中途,一个意外的消息打断了江畋的行程。不久之前,奉命前往山中道所在彰化州的一支队伍,在两天前失去了消息了。随之一起失联的还有山中道左卫驻地——延平大营。
所以,在那位原版世子很可能已经现身的情况下;江畋也只能暂时放下,针对东海大社的后续行动;而在长兴州境内汇集,从东宁府赶来中卫三营和部分内廷卫士,直接调转方向前往彰化州而去。
正所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算有公室颁下的敕命文书和正任使者;但是在原版的世子主动出面,当众现身说法之下,延平大营的左卫士兵,还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公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这既是一个抓住对方动向的重要机会,也是解决后续大多数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江畋十分有必要亲自带队前往。而公室三卫之一的左卫三营,日常驻守贯穿夷州东西的山中道和征拓土蛮。
而在夷州大岛的一府七州的格局之中,位于西部沿海平原的四州一府,才是公室统治的精华地带;也是最先被开发的区域。因此,几乎占据了公室领有人口和赋税的七成,也拥有最多的驻军比例。
其次才是大岛东岸,沿海狭长连片河谷地的宜兰、熊山州。因为开发和拓殖的相对晚一些,因此相对于唐人、归化人,已经占据主流的岛西各州;岛东两州境内还有许多地方维持着夷汉杂居状况。
而绵延大半个夷州岛的中央山脉及其延伸山区,则成为岛东岛西的最大阻隔。因此在公室不遗余力的推动下,花费十多载,投入十数万的人工和上百万缗钱粮,才专门修通一条贯穿东西的山中道。
让来自大岛东西各州之间,贯通往来变得方便快捷。乃至是发生在岛东州县的风闻和消息,通过沿途设置的驿马和传讯站,朝夕可达东宁府的公室所在。而彰化州则是为确保这条山中道而设立的。
因此,最晚设立的彰化州管辖地,看似一府七州中最大;但是实际上只有三个县和最少的户口、产出;并且境内除了大量已经驯服、归化的土蛮、山夷聚落外,主要是以采药、开矿、伐木业为主。
此外,因为岛中的中央山脉占地广阔,而生聚期间的生番、土蛮,如同野草一样的生生不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聚集在一起,成为山中道和周边州县的威胁,因此专门设立的延平大营来统一征缴。
因此,境内山峦叠嶂、几无平野的彰化州,也是一府七州之中,唯一一个不能给公室提供富余,反而还要每年投入数万石粮草和十几万缗钱财,用以维持山中道的局面,以及公室变相练兵之所在。
其中唯一的产出,就是穷山恶水的艰险环境之下;也为公室提供了相当部分,吃苦耐劳、悍勇无畏的兵源;而长期以夷州义从(雇佣军)的身份,被外派、轮驻,奋斗在一个个海外岛屿、大洲上。
原本按照公室历代沿袭的战略方针,只要经过一代代人的稳步推进,在山口和险要处建立起堡垒和城寨;就可以慢慢的蚕食和压缩,这些生番土蛮的活动空间;而将一个个聚落被摧毁或是迁移走。
最终让这些山中的蛮夷、野人,彻底实现无害化。直到数年前在那位世子全力推动下,从夷州各地抽调人马、物资,以延平大营的右卫三营为核心;对分布在中央山脉深处的聚落进行了大型攻势。
其间号称摧毁了数以百计的山中聚落,光是俘获和抓捕的生番、野人,就多达上万口;但相比公室为此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后续维持和善后的成本,却又是明显得不偿失、虚有其表的一场胜利。
尤其是,被要求深入山中征缴土蛮和雷霆扫穴的军队,在莽荒深林的恶劣艰险环境中,因为后路供应的困顿、蛇虫瘴气的侵扰,骤雨寒雾的影响,非战斗减员甚至到达了通常战斗伤亡的数倍之多。
长时间坚持下来,这对于当地将士和民夫的士气,不可避免造成严重的磨损和挫折;乃至变得消极萎靡和怨声载道。因此,之前这位原版世子最后一次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前往宣慰延平大营途中。
因此,东宁府在此之前就第一时间派兵封锁住了,山中道西端位于南投县境内的乌峰戍;也暂时隔绝了后续消息的扩散和传播。紧接着又派出数路持印信使,相继联络上彰化州太守,团结营都尉。
最后才以慰劳为名进入延平大营当中,却意外得到一个消息,世子根本就没有抵达当地。因此东宁府方面,遂毫不犹豫以公室之名,下令逮捕和扣押其中原世子的亲信党羽,以及往来过密的将校。
在最近一次消息传出的时候,据说其中一部分人已被押解上路了;而在提供了大量慰劳物资和轮换修整的许诺之后,延平大营中的大多数将士,也相对平静的接受了公室的号令;做好了换防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却出了意外;在公室派出的一队内廷卫士看,连同一团士兵,奉命查抄彰化州马东县境内,土族聚居的深云山大社时;却彻底断绝了音讯。紧接着每天定时传讯的延平大营也失联。
因此,当江畋马不停蹄的轻装急进,率一部分先驱马队进入山中道之后,就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端倪。比如,古木苍森的山林之间,有些藤萝植被明显是生长过度了,而成片入侵到山坡梯田中。
还有一些茶山、果园、豆薯田之类,则是出现了大面积的枯萎、凋败;就像是提前进入了冬日一般的。而大道沿途分布的村庄、聚落,同样也是门户紧闭而人人上墙,带着刀弓锣鼓昼夜巡逻不已。
派人去问了才知道,是这几天山中野兽横行和活跃,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商旅、行人,乃至除外劳作的农夫;甚至不惜成群越过了围篱和护栏,冒险闯入村寨之中,咬死牲畜、叼走老弱妇孺。
因此,山中道沿途分布的村庄、聚落,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免于受害;其中更是不乏一些被役使的贩奴和土人,因为聚居在村外,未能既是得到告警的缘故,就在一夜间被这场兽灾灭门的惨祸。
甚至当江畋一行数百骑,抵达了第一个县城大浦之后;看到的依旧是大白天的城门紧闭;城下的坊区内也是一片清冷萧条景象。简单了解了当地情况材质带,就算是县城内入夜之后也已经不安全。
一脸好几天,都有城中民家传来惊呼和惨叫声;然后当巡曳的团练赶往时,就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四溅的血迹。因此,县城内同样是恐慌不以而人人自危;这显然已经不是寻常的野兽,可以做到的。
尽管如此,江畋也没有在大埔县过多的停留;只是按照过往的经验提醒地方,多加关注和监守下水道和河渠的出口处。就下令短暂的补充食水,又星夜兼程赶往山中道的腹地,也是延平大营所在。
然而,当江畋在山间道夜间赶路时,却又感受到了另一完全不同的场景。在明火持杖、鱼俪而行的马队之外,是夜色中无所不知的浓重黑暗,哪怕又拨云见月的光华,也无法照透幽暗浓密的林荫。
闪烁在黑暗森森之中,一双又一双隐隐泛光的眼眸,宛如鬼火一般的游荡在山林间;也似乎在紧紧的跟随和窥探着,大路上带来些许光明的疾驰一行。然后此起彼伏的不断发出鬼哭狼嚎吼叫声来。
有时候,在这一片嚎叫的合唱声中,某些存在会不知不觉靠的如此之近。以至于正在队伍中的江畋似有所觉;突然向着队尾投出风灯;轰然撞裂在最后几名骑从的左侧,顿然流淌蔓延开一片火光。
惊得他们的坐骑微微扬起的同时,也照出了近在迟尺的黑暗中,那若隐若现的一双双铜铃般兽目;以及大如牛犊的凶勐兽形。那是宛如大鬣狗一般的斗大头型,浑身无毛却像蜥类一般的角质褶皱。
“恐狼?”这一刻,江畋脑海中不由冒出了一个,后世只存在化石的远古生物名字;然而,更多的内卫和骑从已经反应过来,霎那间纷纷的原地勒马据弩、抬手上弦;以一个斜月阵放出一片弩失。
霎那间骤然而至的休休失雨,正中那些黑暗中跃出的“恐狼”头面身上,将其射的血花四溅嚎叫不一,顿时就吃痛躲闪、滚倒、扑落在一边;同时也变相挽救了,落在队尾的那几名骑从及其坐骑。
紧接着,队伍中又有人挺起挂钩上的马槊,努力控制住隐隐惊惶的坐骑;奋起余勇向着闪在一旁的受伤“恐狼”突刺而去;将精钢打造的剑型槊尖,如电一般的刺中穿透这只“恐狼”前腿、肩胛。
转眼之间就数人合力将其钉死在地;而后又有一只扑出的“恐狼”,被迎面掷中的风灯点燃头部;惨叫着胡乱嘶咬住另一只同类;当场自相残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