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这东西,对理性的人来说,它就是一种天然矿物,一块漂亮的石头。
像时栖这种人,送她钻石,还不如送她块砖,至少砖能拍人。
可是,只是来满足傅珩对婚礼的形式主义的她,在看到灯光下那对款式简洁,圆形明亮式切割的钻石,觉得它挺好看的。
尤其是在傅珩把它戴自己手上时,心里稍有些触动。
就像是……忽然意识到她要结婚了,她真的要跟另一个人结伴同行了。
能走多远她不知道,她知道的是,她竟然觉得这也不是很坏。
里奥看他们两神色,没有过多的介绍戒指材质,只是问:“傅先生、傅夫人,对它还满意吗?”
傅珩握着她指尖,看细白指尖上的戒指,将它调整到最正的角度,便看女孩。“怎么样?”
时栖望着戒指,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莫名的有些激动。
一直观察着她的傅珩,在手里的指尖微微抽动了下时,不着痕迹的笑了。
他对里奥讲:“可以。”
里奥很固执的看着时栖,等她的回复。
时栖压下陌生的情绪,平静讲:“可以。”
做为国内外著名的婚戒设计师,他见过太多看到戒指那瞬间惊叫、大喊、狂喜,甚至是跳起来手舞足蹈的。
像这么淡定的一对,让他不禁怀疑,是客人不喜欢他的设计,还是他们不想结婚。
如果不想结婚,怎么会特意找他来设计婚戒呢?
所以是他没有充分理解客户需求吗?
里奥歉意的讲:“傅先生、傅夫人,你们若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勾通。”
“没有问题。”傅珩轻轻将她指尖的戒指取下来,装进盒里。“给我们包起来。”
“傅先生,你的不用试试吗?”
傅先生犹豫了下,看女孩。
时栖敛着眉色,一脸你敢让我戴试试看。
“不用。”傅珩把对戒给他。“里奥,麻烦帮我夫人挑套首饰。”
“好的。”
从珠宝店出来,由于小奔被人追尾,李奇和唐良把车送去4S店维修,现是绍辉在外边等他们。
时栖上车,刚好看到罗韵诗和李清清两人出来。
傅珩对绍辉讲:“回老宅。”
听到这话,时栖猛得转头,看旁边气势内敛强大、声音磁性悦耳,可却让人无法轻易拒绝的男人。
傅珩看她带着惊恐的浅褐色眸子,满脸写着抗拒的女孩,忍俊不禁。
她那晚闯进老宅,可没见她有丝毫害怕。
傅珩问她:“有问题吗?”
有问题吗?当然有问题!
可时栖一瞬间想到他那晚说的,履行夫妻义务,还有不可以拒绝的事情,棘手的讲:“傅先生,这件事,我们能不能缓缓?”
“距离秋分还有十天。”
“还有的是时间。”
“你想什么时候?”
时栖认真的想了下。“下周一可以吗?”
周一是最忙的时候,到时傅家那些什么董事长、总裁、各行精英,肯定都在开会或谈着上千万的生意,哪有空见她这个名声不怎么样的新成员。
傅珩犹豫的问:“你确定?”
“嗯!”
“好。”
傅珩让绍辉回水溪,便给老宅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时栖听他推掉见家长的事,暗松口气。
刚好这时,她收到条信息。
是杨思域发来的,说事情搞定,还顺带夸了下她找去的病人。
时栖在傅珩看过来时,将手机揣进口袋。
傅珩看她摩挲口袋的细白手指。“转去新的专业,有什么要置办的吗?”
“没有。”
“你转去那个系也好,那里人少,也没多的时间论长短。”
“嗯,听闻过。在这个领域,除了罗氏的VITA实验室,便是盛大的生物系最能培养人。”
“那里一直实行最严苛标准。”
时栖扬眉。“是吗?”
刚才那个高调又嚣张的李清清,可一点不像个专注学术研究的。
傅珩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没解释,只讲:“盛大生物系每年的毕业生,百分之八十进了亘生生物,并以进入那里为荣。”
除去盛大一开始与亘生生物联手创办的原因,光这点就足够为他们做点什么。
加之罗氏,现的确是这一块的权威,并有世界闻名的VITA实验室,他们的人进来学习,这对盛大来讲未必是件坏事。
罗家的人愿意来,是对盛大的认可。至于学得怎么样,这根本不是问题。
人家不用毕业,就能进入同学们梦寐以求的VITA实验室工作,这起点,怕就是绝大部份人的终点。
时栖听傅珩的话,不屑的切了声。
没错,就是不屑的切了声。
她以前都冷冷淡淡,即使与别人意见不同,也都是一幅漠不在意的样。
现她是非常直观、明白、清楚的,对傅珩所说的事,表示不屑一顾。
傅珩见她这么大反应,忍不住笑:“你有不同看法?”
“亘生生物十几年前确实不错,现在嘛……掉钱眼了。”
“企业需要发展。”
“但他们忘记为何出发了。”
这确实是个值得让人反思的问题。
亘生生物是制药公司,他不同一般的企业,它担着生命之重。而VITA实验室,代表着国内最顶尖的学术水准,不是什么狗屁拉长生命的维度。
生命的维度,是由生命自己去定义的,关他们屁事,他们老老实实搞科研不行吗?
时栖讲:“他们再不改变,迟早会被人代替。”
确实是这样。
傅珩看眉眼又冷又燥,观点精准清晰的女孩,想到下午绍辉送上来的资料。“你平时都跟谁交流?”
资料显示,她在乡下那个不大的学校,没有任何朋友,甚至大多同学不记得她这号人。
至于同村里的人,也没有跟她玩得特别好的。
她像只是短暂的去过那里,并非居住十五年。
十五年,在这么封闭的情况下,她怎么保持开阔的思维,与独立清晰的判断?
她这些不同于大众的想法,又会跟谁谈论?
时栖听到傅珩的话,顿了顿,垂下眼帘。“没有人。”
疏离冷漠的话,带着抹掘强与清傲。
可更多的是,不自在与无处诉说的孤独。
傅珩疑惑:“那个你因此来海城的人,也不说吗?”
“嗯。”
“那以后跟我说。”
时栖抬帘瞧他。
看她充满警惕的浅褐色眸子,傅珩问:“不信任我吗?”
“……不是。”
“怕我听不懂?”
时栖摇头。
要是他都听懂,她大概只能跟外星人交流了。
“是有顾虑吗?”傅珩讲:“我擅长解决问题。”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
“你那么忙,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
“这些都谁告诉你的?你父亲,还是你外婆?”
时栖蹙起眉头,许久都没说话。
她在挣扎,没有迈出那一步。
傅珩向她伸出手。“以后想说了,跟我说好吗?”
低沉磁性的悦耳声音,像是在温柔的循循善诱。
伸出的手,像是跨越悬崖的桥,它坚定又宽厚的让人心安。
时栖看面前修长劲瘦的手,又看眼眸深邃的傅珩。
她知道这是个圈套。
她应该像以前一样,冷漠的推开。
她可以强势根本不需要安慰的反驳回去。
时栖敛着眉,脸上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仅是未知的危险,还有莫名的兴奋。
就像冰冷海水中一颗瑟瑟发抖的心,还在不停的跳着等待温暖。像炽热的火烧灼着灵魂,仍在等待救赎。像泛着寒光的刀划破血管,仍旧想与死神抗争。
她习惯独自一人,也早习惯大家对她的不信任。
没人相信她的话,没人在意过她的感受,更不想与那些虚伪的人做朋友。
可……
这么真诚声音,这么让人动容的话,兴奋让她着迷与不安。
如果答应,会怎么样呢?
她不知道。
既然是未知,为什么不去尝试下?
时栖看耐心等着自己答复的男人,迟疑的动了下手。
最终她缓缓抬起手,像警局一样,握住这只温热干燥的有力大手。“好。”
-
有些事情,总要做出尝试,才知道结果。
就像时惜答应傅珩,这让她觉得,自己跟他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比去民证局领证还要近一点。
比朋友还要多出一点。
虽然一切还是原样,但她清晰知道,她的世界里除了人以外,还有傅珩。
这新的发现,让她兴趣盎然,就连碰到李清清,也没将她的挑衅看在眼里。
被无视的李清清大声叫住她。“时大小姐,不要以为自己转来生物系就有多了不起,我们大家都知道原因。”
李清清双手抱胸,瞧着她上下左右的打量。“呵,这入学第一天就不穿校服吗?”
时栖平静的问:“第一天,哪来的校服?”
“你……”李清清瞪她。“我看你也没三头六臂,怎么就有胆去勾引人啊?”
“勾引谁?”
“当然是傅先生啊!”
“他现在是我老公,带证的。”
她这话一出,周围一片哄笑。
李清清哼了声。“谁知道你这证是怎么样的。我要是你,就这姿色和身份,哪敢跟妹妹抢男人。”
时栖微微一笑。“这是因为你自卑才不敢。”
“我不像有些人,盲目自信。”
她们是在校门口碰到的,现她们这一吵,引来不少同学围观。
李清清开学前去国外狠玩了通,对海城的事一无所知,她昨晚恶补了信息,做了充足的工课。
在知道时栖不受大家欢迎后,现仗着人多,愈加嚣张。
时栖见她没完没了,准备走。她还要办转系手续,没空陪她玩。
李清清趾高气昂的,故意拔高声。“时栖同学,你这么急做什么?就算想抓紧时间学习,你赶这几分钟大概没什么用。”
“比在这里浪费时间好。”
“时间?”李清清笑着提醒她。“盛大的生物偏实操型。时栖同学,我听说你是乡下来的对?那有显微镜吗?”
这话的意思听着像是:生物系不同其它系,实验室器材繁多,你这个从教育资源跟不上的乡下来的,怕是连最基础的设施都没见过。
李清清装模作样,善良的讲:“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设备我从小玩到大。你要愿意请教我,做为同班同学,我还是很愿意教的。”
忽一道比她更清亮的声音讲:“你个靠关系进入生物系的,有什么资格教我姐?”
时永檬挤进人群,神情比她还轻蔑。“李清清同学,你从小糟蹋昂贵精密设备的事,没什么好值得拿出来说的。你自己以为家里有钱可以随意玩,但在我们眼里,更像个败家的大傻子。”
钟芳芳附合。“是啊是啊。我弄坏爸妈的东西,都是藏着腋着,哪会像个白痴一样拿出来炫耀。”
李清清被她们说得急红眼。“那还不是你们穷!”
“我觉得是我们有爸妈教。”
而你没爸妈。
李清清气得,差点想跟她们打起来。
时栖看了下时永檬和钟芳芳,抬腿走出人群,去生物系报道。
生物系是最靠里的,楼也有些老旧,应该是从创校初期一直使用至今。
不过以几十年前的条件,能建盖这样的楼,应该是当时最好的水准了,可见傅氏一开始对它的重视性。
时栖走进爬着蔓藤的大楼,跟着指示上到三楼,找了整层都没找到报道处。
她来回找了遍,确定不是自己遗漏,就看走廊偶尔出现的同学。
去问他们。
问他们。
他们……
算了。
时栖调头,去二楼找。
二楼也没有报道处。
她来来回回,找了五层后,拿出指引图,看上面的标示。
指引图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这栋楼的第三层,第六间办公室。
时栖抬头看老旧斑驳的楼房,沉着眉,咬唇。
再找。
她就不信,考核都过了,她要败在这个小小的报道处上。
时栖一股作气走到三楼,一间房一间房的数。
一、二、三、四、五……
第五间房,就是最后一间,那第六在哪?
时栖疑惑,蹙着眉盯着第五间的门。
忽然,门开了。
一个有几分青涩与温厚的高瘦男人出来,看到外边的时栖,诧异的问:“同学,你找谁?”
时栖望着他,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我找报道处。”
“报道处啊。”男人忽然笑起来,有几分诡异。“你是转系过来的,叫时栖对?”
“……嗯。”
“我是遗传工程的老师,叫高舟,欢迎你来到生物系。”
时栖:……
这么……年轻的老师吗?
高舟对她的怀疑没有解释。他关上门,指着尽头处说:“你再走过去一点会看到楼梯,往下一层就是报道处了。”
“谢谢。”
时栖说完,拔腿就走,不带一点犹豫。
高舟看她背影,兴奋的自言自语。“看来明天的课要好好准备一下。”
听到这话的时栖,忽然感到后背一凉。
她顿了顿,还是走进报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