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淼淼,万里无云,又是一个天清气朗的艳阳天。
南方伯力国,一个名为鹰嘴角的沿海渔村中,少年冧平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发现母亲已经烧好饭菜,下地干活去了。
弟弟妹妹骑着竹马,在外面的空地上玩打仗游戏,呼喝吵闹传了进来。
冧平翻身下床,忽然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将其翻出看去,原来是一个多月以前在沙滩上捡到的古怪钱币。
“真是奇了,这到底是什么来的?”
他在捡到这东西的第二天就找村子里面最有学问的老先生问了一下,结果对方也从未见过。
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是给城里面大户人家管账的,还曾经当过码头的管事,猜测这是一枚异国的钱币。
但怎么看,它也只不过是普通的铜板而已。
简单询问其来历,得知只是在沙滩上面偶然捡到,附近并没有其他东西之后,老先生没有多说什么,冧平也没有多问,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渔村虽然穷,但一枚铜板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在意,冧平将其收了起来,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赶海去咯,阿平,起来了没,走啊。”
“起来了,等等我!”
少年冧平连忙趿上竹屐,走了出去。
门口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在等着,见到他来,又去附近几家叫了些同伴,然后便一起有说有笑的往海边走去。
他们惯常赶海,都是靠海吃海的营生,成长到十来岁的年纪,已经可以在这临海的地方捞到些许海货水产,补贴家用了。
今天照例在岸边挖些东西,然后又趁退潮下海捡了虾蟹,非常幸运的得到不少收获。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众人打算回去。
“哎!”突然,冧平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兜囊,发现那枚铜钱竟然不见了,“难不成掉进海里了?”
还真别说,平常并不如何在意那玩意儿,突然之间丢了,却感觉挺可惜的。
冧平冥冥之中似有所察,不禁生出几分怅然若失之感,仿佛丢了什么重要之物似的。
“阿平,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走了。”
“是啊,差不多就要涨潮了。”
冧平犹豫了一会儿,把自己背上的竹篓交给邻居家的同伴,道:“阿牛,帮我带回去。”
阿牛瓮声瓮气道:“你要作甚?”
冧平道:“我丢了件东西,趁还没有涨潮,回去找一找。”
听到这话,人群当中一名年纪较大的少年走了过来,认真说道:“你可要小心点儿啊。”
“是哩,莫给大浪卷走了。”
“当心大妖出来吃人!”
其他同伴七嘴八舌说道。
赶海也得看时机,这边的海岸一天总有两次退潮,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遇到风雨雷电,更不敢冒然靠近,唯恐会被大风大浪给卷走。
甚至时不时的,还会有妖族趁机跑来掠袭,那是修炼有成的大妖们越过地盘来猎食,就如同人类跑到森林或者海中去打猎那样。
渔村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都是要顺应天时,不贪渔获。
不过潮起潮落总有规律,及时避开就没有事情,大妖什么的,也只是兴起之至就来找点儿吃食打牙祭,也并不一定抓活人来吃,真要动起杀心,动辄把整个村庄都屠了,怕也没用。
这边好几百年都没有听说过大妖出没的事情了,所以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
少年老大道:“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丢的是什么东西,大家一起帮你找。”
冧平不好意思说只是一个铜板,就道:“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件,我自己去找找看,你们先回去。”
众人听到,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道:“那好,你快去快回。”
说话功夫已经耽搁了一些时间,冧平匆匆往回赶去,然后凭着记忆踏在自己此前蹲过的沙滩上,睁大眼睛寻找起来。
“奇怪了,会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不觉间,时间又过去了小半刻,眼看着潮水都已经涨起来了,冧平不敢多待,赶忙退上来,面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
“少年哟,你在这边做什么,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而又悦耳的声音突然传入冧平耳中。
冧平转过头,但见一名星冠羽服,气度雍容的男子踏波而行,正缓缓从潮水之中走了过来。
冧平看到,简直惊呆了:“神……神仙?”
“哈哈哈哈。”男子闻言,朗声大笑起来,“本座可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游戏红尘一修士而已。”
“修士!”冧平虽然是凡民百姓,但却也听说过修士,“我知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仙师,晓得飞来飞去那种!”
“差不多。”
这男子,正是踏遍周遭数国,遍寻万里之地,凭着冥冥之中的因果牵引赶来此地寻找青蚨钱的李柃。
他来此之时,恰好见到冧平等人正在赶海,使了个障眼法屏蔽众人感知,令得冧平掉了铜钱都还不知。
换成寻常散修,亦正亦邪之辈,说不定当场就拿了自己要的宝贝走人了,但李柃是知天命,明因果的讲究人,他要取此物,绝对不会如此草率。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天道有灵,冥冥之中自有感知,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尽皆要符合道德因果,才能将此间所含的因果业力消解,免去道龄千年之后所要经历的大劫凶险。
平常若不注意这些东西,临到头时,追悔莫及。
果然,就算李柃没有提醒,冧平自己也意识到了青蚨钱的丢失,鬼使神差回头来寻。
这其实就已经是冧平自己的一劫,因为天赐奇宝,是难以想象的莫大机缘,但同时也是巨大的凶险。
如若遇到个歹心的,他这会儿就已经是个死人了,甚至就连整个渔村都要遭劫。
但是李柃心存正气,念头良善,自然不屑于去做什么杀人夺宝之事,也实在没有必要对这种无辜凡民下手。
他略作沉吟,催发意和香,使得自己气息愈发亲切可靠。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东西弄丢了吗?”
冧平恍然道:“对了,您是仙师,一定晓得寻人觅物的法术,能不能帮我把一枚这样的钱找回来?”
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青蚨钱的制式,比手画脚道,最后只能大概比划了下大小,又道:“正面是字,背面是画来着。”
“小事一桩,我等修士最爱热心助人。”
李柃二话不说,身化游光,钻进了水中。
冧平见到,眼睛都瞪直了:“哇!”
不一会儿,李柃就重新出现,身上不染滴水,手中拿着一枚金光灿灿的钱币道:“这是你丢的钱么?”
冧平怔了一下,道:“这字跟画儿倒是挺像的,但我丢的是铜钱,不是金子做的。”
李柃失笑道:“傻孩子,金子做的钱,岂不比铜钱宝贝得多?你拿这么一枚回去,起码能换百钱,这样好了,我把这枚金币送给你算了,等下我再在这里找找看,若得你丢的铜钱另说。”
冧平摇摇头,道:“这不是我丢的东西,我不能要。”
李柃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又再一次化为游光消失。
等了一会儿,李柃出现,手里拿着一枚银光闪闪的钱币道:“这是你丢的钱么?”
冧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仙师啊,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的钱只是个铜做的,铜板儿!”
李柃隐秘而又幽怨的看了少年一眼,无奈道:“一枚银钱少说也能换十枚铜钱,这样好了,这个也给你好了。”
冧平仍旧坚持道:“这不是我丢的东西,我不能要。”
李柃只得道:“明白了,我再找找看。”
他第三次消失,片刻之后,终于寻到青蚨钱,把它展示在了冧平的面前。
冧平接过青蚨钱,高兴道:“就是这铜钱,多谢仙师,真是太谢谢你了,对了,仙师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大中午的,一定光顾着赶路还没来得及吃饭,我请你吃烤鱼怎么样?”
李柃彻底无语了。
虽然说有意和香增益友好气氛的作用在,但这少年,未免也太淳朴好客了。
“本仙……不对,本座不吃东西,喝西北风就够了,谢谢。”
“仙人可真厉害呀,喝西北风都能饱!”
“看来修仙能省不少粮食呢。”
诸如此类的感叹之中,少年冧平答应了李柃关于保密的要求,不对外人告知他暂时住在岸边悬崖事情,然后匆匆往回赶去。
李柃看了看自己手中一金一银两枚特制的法器,暗笑一声,将其收了起来。
“看来这交易之法是行不通了,这少年或是天性淳朴,或是冥冥之中的灵觉示警,并不接受把青蚨钱换掉。”
不久之后,李柃随便在附近的海崖上找了个地方盘坐,旋即祭出灵香,幽然入梦,和自己妻子在梦境之中相会。
李柃询问了一番宗门那边的近况,又探问北霄岛之事,沉吟道:“我晋升结丹之事,还是先暂时保密,待我寻得青蚨钱后,再行按照谋算一番,做好万全布置。
待到那时,我也差不多要领悟洞天之法,开辟自己的小洞天了,届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丹真修。”
如若说炼气境界的两大要素是神念,罡煞,筑基境界的两大要素是道体,法力,那么结丹境界,毫无疑问是真丹,洞天。
如今真丹李柃已经拥有了,洞天也差不多要无师自通而掌握,实质上就是法力之中多出了沟通遇宇道的变化,能够扭曲虚空,变化莫测。
届时就算暂未能开辟属于自己的内景洞天,也能掌握类似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法门。
大能高手用它来装载山河,偷天换日,强者也可以用来对付对手,而碌碌修士,都可以抛弃宝囊,多出藏纳自身法宝和诸般重要之物的所在。
甚至在关键时刻,能以真丹遁入其中,实现变相的金蝉脱壳。
届时结丹修士的能力才算是真正完整,拥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
李柃新晋结丹,实际上是没有掌握洞天能力的,面对成雄那样的强者,也丝毫没有办法。
对方其实还有许多法宝,手段未曾施展,最后关头,也是被水月镜给阴了,完全未曾料到会有这么一种直接拿人的手段,能够强在其遁入虚空之前将真丹摄走。
如若不是有水月镜,李柃还真不见得奈何得了他。
而和成雄相比,李柃若能开辟内景洞天,收益其实更大。
因为李柃名为结丹,实为元婴,他可是能够神魂出窍的,而且还能日游,没有日夜时间的限制!
一旦遇险,他可以伪装结丹真丹逃逸,实际上却是神魂出窍,挪移神行!
等闲手段根本不可能防住这一招,就算真来元婴修士,也能玩个出其不意。
更大的可能是顺手把自己的真丹也保住,还能在攻敌之时,随身携带自己的法宝道具,诸般器物。
以前李柃神魂出窍到处乱跑,实质上都是裸奔的状态,并无任何法宝装备支持,但到时候,就能够发挥出随身携带的作用,不用那么麻烦带上肉身搬来搬去。
配合化身和返魂香种种,那才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游太虚,逍遥自在!
“所以,还是到那时候再彻底摊牌,我想,离哪一日也不久了。”
慕青丝微微颔首,旋即又问道:“夫君,你找的青蚨钱有眉目了么?”
李柃道:“我已经见到此物了,但因它是因果缔结之道器,等闲手段取之无用,怕是还得费些功夫才行。”
寻常人都不知道,但李柃身为北海分舵高层,曾阅相关典籍,得知使用青蚨钱的先决条件,得是从因果层面真正归属于自己,才能阻断母钱的召唤,将其截留下来。
而且此宝仅能使用一次,一次过后,即要消失,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在。
但是此物所能做到的事情上限极高,即便只是这么一次机会,都非常值得去争取。
李柃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能是静待良机,应时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