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忽悠都察院的那帮官场老油条给谢慎做枪手壮声势是不可能了,但从翰林院中找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僚还是不难的。
谢慎见气氛差不多了,便继续道:“谢某在为王老大人一事上书陛下时,曾作了两句诗,便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谢某以为吾辈不能以个人安危计,而应该以社稷苍生计!”
“好一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一个应以社稷苍生计。陈某佩服!”
说话的是翰林编修陈澜。
他年岁并不算太大,正是一腔热血无处挥洒的时候,听到这么有煽动性的诗句如何还能沉默,当即为谢慎摇旗呐喊起来。
就连一些侍书、五经博士都被谢慎的话感染,一时间群情激昂,纷纷表示将附奏谢慎。
这是搬倒杨鹏的第一步,这一步踏出才能将计划继续进行。
不过联名上疏这种事情也有技巧,不能搞得吃相太难看了。
谢慎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便请陈澜和另外一个翰林院官员帮着负责联名上疏的事情。自己则是闪身出了翰林院公署直接穿过承天门街到了对面的锦衣卫衙署。
这计划的第二步便是要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站出来狠狠踩杨太监一脚。
如果这一步能够迈出,再利用寿宁侯和杨太监之间的猜忌作些文章,譬如以牟斌这个寿宁侯的‘旧相好’激上一激杨太监,则大事可成矣。
这是一个连环计,哪一步出了问题都会对后续产生影响,故而谢慎才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在确认无误后才会迈出下一步。
对于武人,尤其是锦衣卫谢慎一直是十分好奇的。
这个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组织一直处于和东厂斗争的过程中,虽然偶有胜出但更多时候是被东厂那些太监压了一头。
毕竟东厂名义上可以号令北镇抚司,只不过天子出于平衡权力的考虑没有真正授予这一权限罢了。
不过别管别朝如何,至少在弘治朝,牟斌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绝对不比东厂提督低一头。
来到锦衣卫衙署前,谢慎咳嗽一声道:“本官乃翰林院修撰谢慎,要见牟指挥使。”
他双手背负身后,刻意将声调拖长,端是摆了一副清流词臣的架子。
那些值守在大门前的锦衣卫官校许是从没有见过翰林院的官员来到锦衣卫官署前叫门,一时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倒是让谢慎十分尴尬。
架势都摆出来了,偏偏对方不接招,这可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一名官校才陪着笑脸道:“原来是谢修撰,某这便前去禀报。”
谢慎心中无奈。
好好的气场就这么没了
过了不多时的工夫,那锦衣卫官校复又走了出来,冲谢慎一抱拳道:“谢大人请。”
谢慎不想失掉气场,但在这些虎背熊腰的锦衣卫官校面前实在是拿不出气势来,只能尽量气沉丹田,口中默念健气口诀
在这个再硬硬不过拳头的时代,想要靠三寸不烂之舌就扭转乾坤这难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从锦衣卫大门走到公署距离并不算太远,不然这股气还真可能就此泄了
那两个官校将谢慎领到公署前便闪身回去了,谢慎深吸了一口气阔步迈入公署内。
锦衣卫署和翰林院有很大不同,这里除了指挥使牟斌几乎没有什么人在此办公。便是牟斌,也不一定每天在公署内坐班。今天谢慎摸来锦衣卫署能恰巧撞到牟斌,也只能说是运气好。
公署的布置极为简洁,没有什么太值得关注的地方。
谢慎绕过屏风走到内间,见一个面容白皙,身材修长身着飞鱼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四出头官帽椅上正喝着茶。
等等,这人难道就是牟斌?
史书虽然没有就牟斌的容貌作详细的描述,但按照谢慎既有的认知,锦衣卫的人不都应该是虎背熊腰的吗?
怎么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牟大人竟然是个面容白皙保养得当的中年大叔?
这样的形象更适合做一个清流文官,而不是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啊。
但公署内只有这一人,不是他又是谁?
再输不能输气势!
谢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近前拱手道:“阁下便是牟指挥使?”
那中年男人笑了笑,将手中茶盏放下道:“我便是牟斌。”
按照品级来说锦衣卫指挥使不知道比谢慎这个六品修撰高到哪里去了,可此刻谢慎却是丝毫没有输掉气势,继续道:“下官翰林院修撰谢慎,特地前来拜会牟大人。”
牟斌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道:“坐吧。”
谢慎犹豫了片刻,在牟斌的身旁坐下。
“谢修撰此来是为了徐典吏的事吧。”
未待谢慎发声,牟斌便点了点手指当先说道。
谢慎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正是。”
能够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牟斌竟然直接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徐典吏为刑部同僚仗义执言请陛下裁撤东厂,实是为社稷计。但谢某担心东厂虎狼会因此攻讦徐典吏,便希望牟大人可以代为言说一二。”
“这件事我不会出面,更不会向陛下上奏。”
我靠!
谢慎差点爆出粗口。
好歹牟斌也是锦衣卫指挥使,怎么连推脱之辞都不肯说,这样直接拒绝很伤人的。
也许是觉得回绝的太过直接,牟斌又补充道:“若我不是锦衣卫指挥使,自可学谢修撰直言上疏。不过如今却是爱莫能助了。”
牟斌虽然说得委婉,但谢慎却是立刻就听出了话中隐意。
锦衣卫和东厂同是监视百官的机构,其存在有相互制衡的意思。
任何一个皇帝,只要脑子没有进水,就不太可能容忍一家独大。
虽然牟斌对杨鹏恨得牙痒痒,但从大局出发,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却是绝对不能弹劾杨鹏的。
谢慎心中却是十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