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听见动静的几人纷纷围了过来,抬眼看去。 此刻,国公府大门尽数敞开。 门外两个小厮被吓得站也站不稳,纷纷跪在地上求饶:“大少爷息怒……一切都是夫人交代的,小的不敢不从……” 负手立于庭中的青年穿着一身雾青色衣衫,广袖绣了排云直上的白鹤,在衣襟绕出一小片团锦云纹。 身后是万丈旖旎,衬得他容胜霞光,然而神情却与腰间缀着的玉佩一样,寒冷淡然 。 为首的肖承文端的是一副好嘴脸:“听说大哥受了重伤,身子可好些?” 青年听见声音,抬头剜了眼,嘴角向上勾了勾,语气轻蔑:“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一句话,说得在场众人面色各异。 眼见肖承文面色灰败,像被毒蛇撕咬一般,青一块,紫一块。 肖承武忍不住道:“大哥说的什么话?” “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会这般想?二哥只是关心你。” 徐小满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见过睁眼说瞎话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不屑地小声嘟囔道:“确定不是关心他哥死没死透?要是没死透,怕是又得想出几招阴谋诡计,多补几刀。” 肖承武丝毫没有被看透的羞赧。 左右打量小厮面色,继续装出十分委屈的模样:“还有娘为了你,这几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此刻还跪在祠堂为你诵经祈福……” 说着说着,许是见对方一直没反应。 他忍不住打量了肖辞一眼。 蓦然发现,对方不开口的时候,那种冷漠的神情,收在身边的凌厉让他莫名发颤。 肖承武嘴巴突然打瓢,连话也说不利索:“大……大哥人没事就……真的太好了。” 下一刻,便见青年朝他哂了一声:“国公爷又不在场,演这些不觉恶心?” 随后无视众人目光,昂首往里走去。 “就是就是……演给谁看啊?”徐小满附和一句,紧跟上去,“演技连我十分之一都没有,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拐过长长的走廊,经过修剪得无比精致的花园,那里种了很多不知名姓的兰花。 有从扬州运来的,也有从北漠运来的,更有盛京当地的…… 眼下并不是花季,仅有几簇建兰开得最艳。 肖辞漠然地扫了眼,满脸写着“附庸风雅,败絮其中”。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萧鼎身旁的大管事道。 还没等回话,肖辞直接一脚踏入正厅。 厅中几个仆妇正忙着收拾膳后的残羹剩饭,瞧见来人,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肖承武从后头钻了上来,站到肖辞身旁,瞥了眼面色不善的肖鼎。 笑得人畜无害:“大哥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早就用完膳了。” “你要是还没吃,我让小厨房给你做碗面?或者将就吃这些……” 萧鼎没阻止这番话,甚至没觉得有何不妥,依旧高高在上地用手帕抹着唇边残留的油迹。 待擦干净,又极其自然地将帕子递到身旁大管事手中。 几个负责收拾的仆妇一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仿佛都在说:让自己大哥吃剩饭,那和看门的大黑狗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狗都有肉排吃,自己大哥就一碗面? 这些高门大户的“规矩”还真多。 平日里见到有吃的,便双眼发亮的徐小满,但此刻,听到这话,也不免愤恨。 他压低声音道:“他们这是在侮辱哥连家里的狗都不如!” 肖辞没回应,甚至神情一点波澜都无,冷漠得就像是局外人,这是肖承武始料未及的。 “三弟别乱说,大哥怎么能吃这些残羹剩饭呢?”肖承文看向其中一个仆妇,吩咐,“你赶紧去通知小厨房做碗面条。”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既将肖辞骨子里的尊严踩得稀巴烂,又能旁敲侧击,激起肖鼎的怒火。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一个严厉浑厚的声音响起。 细听,还带着一丝明显的厌恶。 说话的正是萧鼎。 “他还有脸吃?”他扫了眼站定的仆妇,吩咐,“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将饭菜撤下去。” “拿去喂狗!” 肖承文和肖承武见目的达到,会心一笑。 徐小满紧了紧拳头。 平日里肖辞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肖家的事,他所知道的一切大多数是外人传的。 没想到今日亲眼目睹,竟比谣传还要厉害几分。 莫说受伤了无人问津,现在他哥连家都不能随意踏进,甚至连一碗饭也不配吃。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亲人? 徐小满果真开了眼界。 相较于徐小满的难以置信,肖辞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平静,似乎这一幕早就经历过千遍万遍。 他垂眸,定定看向坐在饭桌前的萧鼎,一言不发。 此刻屋子里静得很,甚至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许是气氛太过于僵持,肖辞从进门到现在,连一句问候都没有,甚至连“父亲”二字也没喊,萧鼎下不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