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金银的牛车按照山贼要求的路线,堂皇行在出城大道上。山贼特意查过,这条路上没有埋伏。
隔着一条巷,牛车的“哒哒”声,敲打着一巷之隔的一大户人家。那大户人家双门禁闭,门无守卫。运送牛车的山贼耀武扬威,朝那阀阅吐口唾沫一
那是本州父母官宋太守的府邸。
因金州地势的特殊性,宋太守为官二十年,无论是向北周称臣,还是如今向南周称臣,他都毫无建树。连山贼们张狂路过,他只顾大门紧闭,问也不问。
山贼猖狂万分,只等拿到这大笔钱财。即便之后东躲西藏,但既然他们都反了朝廷了,又有何惧?
而他们东市那边的小头领,正在角楼中,听那林夜与他讨价还价。
明明已经说好价格,林夜却又开始无赖般地纠缠:“壮士,要不再少点钱吧?花那么多钱赎这些百姓,只是为了向朝廷交代,我很肉痛啊。”
头领斜他一眼:“劝你别耍花招。”
斗笠之下,那少年公子好似笑了一下,小声嘀咕:“你就这么确定每辆牛车都装满了银子?”
他那一腔压着嗓子的少年腔中,带抹顽劣般的狡黠。这狡黠,压低声音,听起来只像是无用抱怨。
头领脑子却瞬间发麻,如雷电击袭。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块头结实的山贼头领张手便掐住林夜的脖子。林夜艰难地呜咽一声,用手去推那人掐他脖颈的手。
斗笠快从少年发顶摔落,纱幕飞扬,头领看到小公子年少而苍白的面孔。
林夜被他按在栏杆上,身子被往下压。林夜后怕地朝后方望去,角楼离地至少五丈,若一失足,可不要粉身碎骨?
少年公子脸色都变了。他抓着头领的手也挣扎不掉,因对方的力道而呼吸艰难,又因呼吸艰难而双眸染雾,如一重乌泠泠的星河。
此时那星河潋滟,波光晃动,看着分外可怜。
林夜咳嗽着:“大、大侠饶命。我开个玩笑而已.....”
头领卡着他,俯眼睥睨。他因自己控住一个身份尊贵的小郎君而得意,伸手便要扯林夜的斗笠:“故弄玄虚......”
变故在此时一触即发。
下方脚步声杂乱交叠,乌泱泱一片人从一个方向冲出来,让周围那些整装待发的山贼们悚然一惊。尤其是,他们看到跑在最前头的那人高呼:“兄弟们,都出来吧。这里已经被小公子的人马包围,你们全都藏着小公子的人手??”
“胡说什么?!”一个山贼冲上去,就要宰了他。
那人机灵一躲,而山贼们发现乌泱泱冲出的百姓中,很多人确实看着十分奇异??
比如,扮作妇人的燕不装了,她刷地一把扯下自己发间的木簪。那木簪看着分外普通,经她一折,木簪被硬生生掰开,其中竟迸射出数枚银针,在围上去的山贼们反应不及时,瞬间取了三人性命。
山贼们怔愣。
窦燕朝他们嫣然一笑,陡得旋身退到一旁,抓过一个山贼的身子,便挡住一波攻击。而在她身旁,三三两两的林夜带来的暗卫与杀手们,配合燕,一同杀向山贼。
头领在上方疾呼:“拿下他们!他们人手太少了,不是我们对手......”
他大怒之下,一掌甩向林夜,将林夜打得跌在栏杆上,半晌爬不起来。头顶抓着林夜的衣襟:“小公子在我手里,你们不在乎了吗?”
下面那个最先喊叫的人到处跑:“这里已经被小公子的人手包围了,把各个房门打开………………”
各个关押百姓的屋子,都听到了外面的混乱打斗声。门中关押的人纷纷生出希望,伏在门边,开始拍打木门:“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
那最先喊叫的人灵活地躲开山贼们,还要振臂高呼,骤然间,一把长凳从后面袭来,重重地挥到他面门,把他打得一个趔趄。
长凳打得那人头脑昏昏,那人定睛一看,抓着长凳冲来的人,是李微言??誉王世子。
李微言手筋无力,挥凳子挥得自己累极。然而他动作何其狠,那人趔趄一步,听到李微言嘲弄的声音:“真能跑啊。一条凳子都弄不死你?”
那人委屈万分:“世子殿下这是何意?我是小公子的人……………”
在旁打斗的窦燕狐疑一下,十分不确定。昨日易容人太多,她消极怠工,当真没太多印象。
李微言轻笑,又是一凳子挥去:“我过目不忘,你能骗到我?你是山贼藏在我屋里的那个内应吧?你不惜杀一个弟兄,也要跑出来通风报信。”
那人本在装同伴,长凳再袭面门时,他眼冒金星间,听到李微言的话,当即面露凶光。
这人厉声高呼,改了说辞:“关门,这里到处都是小公子的眼线......啊!”
惨叫间,四方木门有的已被撞破。门后的百姓们看着外面这些杀斗,再听那人的话,当即四顾:看谁都像小公子的人。
可是谁是小公子的人?
小公子又是谁?
山贼们大喊:“谁让你们出来的?都滚进去......”
他们因那内应的报信而紧张,一个个慌起来,也不全去围杀那十来个混进来的敌人,只去重新关百姓。而百姓们觉得此间有人助自己,便不再像之前那样老实,肯重新被关。
山贼和百姓争执间,报信的内应迎上李微言。李微言看着虚弱不堪,失了凳子后便连连后退,被揍得全无反击之力。那人冲到李微言面前,把少年掀翻在地。
他掐住李微言脖颈,低怒:“你在搞什么………………”
“刺??”
一柄匕首从腹部插入,内应低头,看到李微言握着匕首,朝他微笑。
李微言在他耳边,送上临死谶语:“你失去价值咯。”
同时间,林夜被头领压在角楼围栏上。下方生乱,各类“全是小公子的人”的消息让人心头烦躁。这人收紧掐人力道:“你敢骗老子?让你的人全都住手,不然,老子宰了你......”
林夜咳嗽不住,手指惨白,费力地指自己脖颈,示意对方稍微松开,给自己说话机会。
头领微松手:“别耍花招………………”
林夜如游鱼一般,跌撞着爬开,后背靠到了头领的斜对面角楼栏杆上。林夜望向头领:“你以为你还有一争之力?”
头领:“你连武器都没有。我摸了你脉搏,你气脉甚虚,难道还要说你是“经世之才“武学奇才‘?”
下方,窦燕奔到了角楼下,朝上一望,看到了少年飞扬的白衫与斗笠皂纱。窦燕蹲在地上,砰砰之间,便把自己和杀手们从外面带回来的小物件,组合到一起。
那都是些簪子、耳钉、革带等平时看来寻常的物件。
但这正是窦燕的本事??擅长机关。
她极快地将这副机关组合成一具大物件。
角楼上栏杆边的林夜笑眯眯,拉长声调:“我当然不是武学奇才……………”
窦燕声音自下方传来:“小公子,接着??”
一样物件从下抛上,林夜转身翻下角楼。
头领见他身形如白鹤振翅,当下惊住,暗惊这小公子莫非寻死?头领扑到栏杆处朝下望,见那白衣冽冽的少年公子踏着角楼墙壁游走,只下滑一丈,便接到了窦燕从下方扔上来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林夜将那东西朝墙壁上一卡,坠落之势瞬停。他骤然提口气朝上纵来,上方的头领碰触到少年仰起的目光,当下挥动腰下刀朝下砸。
头领这才看清,林夜手中抓着的,是一个小巧的木弩。
林夜借墙壁之力重新翻上角楼,他搭起手中木弩,朝头领射了一箭。这么近的距离,头领根本躲不开。锋锐箭宇割破喉咙时,头领看到林夜再次朝上攀飞,朝他漫不经心地笑一声:
“忘了告诉你,我诸武精通。”
林夜根本没用内力没用轻功,只靠一架木弩,杀死了头领,并借力攀爬上角楼檐顶。
白衣少年立在高处,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自己:“你们是我的人马,我已赎下你们的生死。随我一同杀出去,让他们有来无回!”
日光掩入云翳,天边骤起大风。站在高处的林夜,巍然如剑破日。
下方百姓们推搡间,哗啦啦冲破山贼们的阻拦。
他们在林夜的呼吁下,感受到一股激荡之气满胸臆。
他们误以为四处都是小公子的人手,自己十分安全。他们跟着那些反抗的人,抓住自己身边能找到的所有武器,挥舞着武器发起冲锋??锄头,铁锹,笸箩。
东市陷入血腥和混乱,众人跟随着高处的少年,高呼:“让他们有来无回!”
午日,北部树林中,跟踪棺材的阿曾开始感到焦灼。
跟了半日,他看出这十几个扛棺材的人,武功非常不错,恐怕是山贼中的佼佼者。他若动手,可以安然退出。可他若想杀光所有人,抢走棺材,便没那么容易了。
更难的是,阿曾发现,流水声潺潺,隔着水声,他隐约听到了别的动静。他不敢远离这方棺材,用极快的脚程奔走,才心中很沉,发现另一队山贼,要和这里的人汇合了。
另一队山贼,也扛着棺材。
对方必然是用“鱼目混珠”之法,若对方汇合,阿曾必输。
阿曾既然确信自己跟着的这具棺材是真的,他又何必犹疑?
当下里,山道绿林道中的山贼们放下棺材,正在休息,阿曾便从更高的山道上斜处,朝他们俯冲。十来个山贼纷然仰头,冷笑:“果然来了。”
打斗间,山间起风。
风起之时,雪荔捂住半张脸,揉去眼睛里被溅入的松叶屑。
赵将军和她站到一起,指给她看:“下面这些人,绑走了我们的陛下。我们不能再等了,今日必须从他们手中抢回陛下。”
雪荔望去,浓密树荫遮挡的山道下方,果然有一行山贼,扛着一具黑色棺材。
雪荔疑惑。
赵将军解惑:“娘子且看他们的脚程,咱们跟了他们半日,看他们这行速,棺材肯定是空的。他们用障眼法,让我们以为这是照夜将军的棺材,陛下不在这里。但是我已经跟踪他们许多日,我确定,那个人,便是陛下。”
赵将军手指下方棺材边一个走路趔趄、压着头的人。
赵将军:“这个人衣服下,有绳索绑着。山贼怎会绑自己人?而且,这个人一路嘟囔,要求很多。养尊处优的人,自然是陛下......”
他还要洋洋洒洒说许多推论,雪荔打断:“你们去攻击这只队伍。我去抢回陛下。”
赵将军一噎,默默点了头。
战事一触即发,士兵们在赵将军的指挥下,冲向这只山贼队伍。雪荔找准时机,准备入队偷袭时,蓦地顿了一下眼,听到了旁的打斗声??
她的耳力实在出众。
隔着半条溪流,她听到了打斗声。她顺耳望去,看到了阿曾和山贼们的打斗。
兜兜转转,她又和杨大哥碰上了。
阿曾那边战斗激烈,他又显然没有雪荔这样出色的耳力,能隔着溪流听到另一方的动静。阿曾没发现另一只山贼队遭到了攻击,他只在之前的探查中,知道另一只队伍在靠近。
阿曾生怕自己的打斗引得另一方关注,不遗余力之下,他和山贼们抢那副棺材。棺材闷闷摔在溪流中,顺着山势朝下跌。阿曾和山贼们一同扑飞过去,奔向棺材。
高处另一方山贼和赵将军的打斗中,雪荔收回目光,全力迎接自己的任务。她按照赵将军的说辞,解救那位有可能是“陛下”的人时,目光掠过了山贼中的另一个人。
十分沉静,一言不发,那人躲在木棺边缘后,打量着前方战斗。
雪荔目光和他对上。
那人目如炬火,幽不见底。
风吹颊畔,发丝拂眼。雪荔在动手救人间,思考:对方用空棺材来掩饰陛下的行踪。那么,对方会不会,用一个假陛下,来掩饰真陛下的行踪呢?
山间风动,林如涛波,万里簌簌之声不绝于耳,遮天蔽日。
来自霍丘国的白离站在一百年古树高处的树冠上,轻松地踩着枝叶,找到了不远处的打斗双方。
白离目光幽亮,看到了一抹鹅黄与绯红相错的身影掠入打斗场。
白离一直在寻找“雪女”在哪里,半晌没找到,不禁满腹狐疑:卫长吟明明告诉自己,多方证明,雪女没有出现在金州城中,那就应该是来追这些山贼了啊。
白离目光忽然一顿,挪了回去,看向那个一片黄一片绯的身影。
白离认真看去,这才惊讶认出:雪女!
白离挠头嘀咕:“雪女什么时候换打扮了?弄得我紧张一把,差点都没认出来。”
以前的雪女一身素,白衣在打斗场中极为打眼。今日的雪女一身艳,唔,在打斗场中也打眼得很。
白离笑一声。
风吹得他衣襟猎猎而扬,站得越高,他感受到越多的风。他余光看到一道早已被安排在树林中的人影抬头,那是卫长吟给自己派的人手。
白离本不屑一顾,但他跟随卫长吟来大周国,自然听卫长吟的安排。
白离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色细颈小瓶。他打开瓶塞,迎风而展??浩大的风,吹着瓶中的粉末,酒向前方,酒向雪女。
今日大风,是那位“秦月夜”的神秘人,为他们提前算出来的。
白离带瓶子来树林,是卫长吟安排他,为雪女下最后一次药。
最后一次药对旁人无影响,旁人甚至察觉不到这方药的存在。但雪女常年泡在药罐中,体质早已与他人不同。这最后一次药,对雪女来说,是致命之毒。
此药深入骨髓之际,雪女早已无救。
而在雪女无救之前,白离跃跃欲试地揽了这个今日下药的活计??
“都别和我抢。我要和雪女打一场......我要看看,她现今的武力,到哪一步了。”
金州城中,山贼们纷纷撤退出东市,带着装银钱的牛车,往城外逃去。
有一人在其中,忽然提醒道:“这条出城路,是小公子提供给咱们的。头儿被小公子杀死了,这条路还安全吗?”
乱糟糟中,没人看清是谁说的话。
这些没了主心骨的山贼们本就心乱,生怕东市那些“百姓”追杀而来。呸,什么百姓,那全是小公子的人手。真正的百姓肯定早不见了。
奇怪,他们之前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山贼们乱哄哄中,改了道:“我们不走那条路,我们换一条路。”
那个开口提醒的人说:“跟我走。”
身后,林夜声音凛冽:“别让他们跑掉。”
山贼们跟上那提醒自己的声音,他们在深街巷中穿行,护着牛车往一个方向逃。他们进了巷子,突然发现前方是死路,而在这时,细悠的笛声响彻天地。
那笛声悠缓,山贼们的心血随之鼓动,气脉混乱。
他们慌然抬头,看到墙头立着一道红衣少女。少女吹笛间,他们气短血热,心头一阵阵的躁动。
他们发现不对劲:“捉了她,她是妖女。”
吹笛的人,自然是明景。
明景立在墙头,用笛声困住山贼。一把匕首从斜刺里袭来,打断明景的笛声。明景趔趄一躲,跺脚嗔怒:“梁尘,你还不动手?”
山贼中,响起清亮的笑声:“这便动手。”
“啊??”惨然间,一个山贼被抹了脖子,动手的人,是他们中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个黄衫少年郎。
他们纷纷醒悟:“你不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没见过你。”
“错,咱们见过,”粱尘又是一刀递出,“咱们昨日谈判时,不是见过了吗?”
同时间,林夜自角楼跳下,跃马而上。
林夜伏在马背上奔驰,斗笠甩开一重乌黑发尾与青色发带。身后跟随的百姓们追着这位公子,听到公子唇间一声呼哨:“诸士听令,不降即杀。
空气中充斥着杀兴奋后的血腥和弓刀味道,东市的百姓们遍是兴奋与愤怒:“不降即杀!”
被吹到巷子里的山贼们听到了林夜的声音,怆然抬头,听到一众沉冷的应答:“是。”
他们仰头,看到两边墙头、屋顶,站满了黑衣卫士们,有的提弩,有的拔剑。
他们回头,看到林夜纵马而来,雪衣猎扬。被风掀飞的斗笠下,少年双目幽亮,沉稳幽邃,不见方才面对他们头领的怯懦。
四面八方,好像全都是林夜的人手。但是怎么可能?
到这时候,才有人后知后觉,他们被骗了??
东市中,只有关押誉王世子的那一间屋子,有小公子的人。其他屋子里,都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误以为帮手在自己中间,得到了勇气,响应小公子的号召;山贼们也以为小公子的人手在百姓中,以为东市变得不再安全,头领在众目睽睽下死
亡,他们慌得逃跑。
林夜用谎言、谈判、金钱,诱发山贼的贪欲、侥幸、惶恐。
谎言密密麻麻织出一道大网,山贼们被林夜赶入了大网中。
此时,响彻天地的笛声、站在墙上的暗卫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穷途末路间,山贼们逃无可逃,咬住牙关:“和他们拼了!”
东市中,百姓们艰难地和少部分山贼战斗,在燕等人的帮忙下,百姓们得救。
窦燕不得不佩服林夜这大手笔,同时她心中疑惑更深:一个自小被养在建业玄武湖畔不见世人的小公子,真的能有这种手段?
这种冷静,这种气概......真的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郎君可以拥有的吗?
混乱中,李微言爬上马背,窦燕听到女子惊讶的声音:“世子去哪里?”
窦燕看去,见是那个丑女,扶住李微言。
丑女是叶流疏。在侍女的保护下,叶流疏从混乱中全身而退,还跑出来搀扶被打得鼻青眼肿,好似又受了点伤的李微言。
李微言抓着一道弓,道:“我去帮小公子杀山贼。那些山贼捆我辱我,害我丢了陛下,我岂能放过?”
窦燕惊讶,肃然起敬:这小世子都手筋脚筋废了,还这么有干劲?不愧是誉王世子......难道南周的皇亲国戚都这么勇猛?自己在北周怎么没见到这么多厉害的皇亲国戚?
燕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站错队时,又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自己面前驶过。
大风卷尘,叶流疏咬牙,上马而追:“我和世子一同去帮忙。”
*:“......“
窦燕心想:你们都这么勇敢?或者林夜魅力惊人,一夜之间就收服了这些人?
那林夜怎么没收服自己?总不会是瞧不起吧?
?
北部树林的打斗中,棺材被砸到了溪水中。棺材木盖在打斗中,钉子松弛,棺木掀开,棺材朝下去,里面的尸体滚了出来.......
阿曾和山贼们同时袭向尸体。
山贼们不装了,连声:“带走那尸体,那是照夜将军。”
阿曾横刀挥去:“休想!”
一溪上下流,双方山贼的打斗,在此时都传到了对面。
赵将军这边大吼:“动手??”
雪荔刹那间掠入战场,抓向那个靠在棺材上,被赵将军认为是“陛下”的人。那人也在这时高呼:“救朕!朕是皇帝,朕许你千金宝马,只要你救朕!”
雪荔应付着山贼的攻势,与那自称是皇帝的青年对视??
雪荔是见过光义帝的。
当日离开建业,和亲团朝光义帝拜别,光义帝祝他们此行平安。
但是雪荔不认识光义帝。
她从不注意自己身边人,不在乎身边人的来去,也不看他们长的什么模样。她分明见过光义帝,却又如同没见过一般。关键时刻,雪荔从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到参考。
然而,雪荔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在落地抓向那人的刹那间,中途改道,朝向另一个被自己看到的“不言不语”的青年。
赵将军大怒:“你做什么?快救陛下??”
雪荔掠到自己看中的青年身边,抬手就解开了此人穴道。而赵将军那一方没料到这人被点了穴道,赵将军本人一怔,见那被解了穴道的青年身子一软,朝后跌去。
青年跌坐在地,形容萎靡,却快速开口:“救照夜。照夜的尸骨,不能落入敌人手中。”
赵将军这才迟疑:“陛、陛、陛下......”
众人弄不清楚状况,那被山贼作伪的装作光义帝的人眼看局势转向,猛地从腰间拔出匕首,朝雪荔刺来。几多山贼都发现雪荔才是他们的威胁,直直杀来。
真正的光义帝被雪荔朝后一推,他撞上树木,跌得头晕眼花间,见那美丽少女凌空飞跃。
山贼们齐围,大风之中,被人看不清、注意不到的粉末吹来,渗入雪荔的皮肤。雪荔分明没有受伤,但她一瞬间感觉到什么不同,半空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一下停顿,便见空棺材朝她砸来。
光义帝高声:“小心?”
雪荔被棺材砸到,落到地上后退数步。她一掌震飞棺材,尘土飞扬间,光义帝看到草叶和木屑一道被少女劈展开,漫漫如扬尘。
目光清寂的少女,脸颊渗血,细密血珠落入她眼角。
光义帝心揪起来,见雪荔身形一掠,抓过旁边一士兵手中的弓箭。雪荔腾身掠空,人在半空中,将溪流另一方水流之中的混战看得清晰无比。
光义帝仰头,看到雪荔搭箭上弦。
飞叶与血流模糊视线,雪荔第一次声音抬高:“杨大哥,我要火??”
踩在溪水中的阿曾,这时候已经发现了另一处的战斗。他自己应付此局,听到雪荔那声后,脑子一顿:火?火!
一山贼偷袭而来,阿曾的剑拔出,刺向水流中的尸体。水流哗啦,各类声音让人头脑混乱,疲于应对。那山贼又反身来维护尸体,挥动的长刀和阿曾的剑在交错间,激起一重火星。
雪荔的飞箭赶到。
飞箭带着势不可挡之威,完美地与火星结合。轰然一下,星火燎原,瞬吞尸体。
卷起的落叶挡住了水流,大火熊熊遮蔽尸体,无人再能认出被火烧掉的尸体到底是谁。
无边的缄默下,满是尘埃的空气中充斥着火烧气息。溪流两侧,两方人马怔看烧起来的尸体,又痴望向那半空射箭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