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咬字清晰,声线低沉如磁,拨开客厅外含着水雾的空气,在室内铺开。
众人听得心生恍惚,皆不可置信地循声望去,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大厅门被推开,被西装裤束缚包裹的长腿迈入,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踩在客厅地砖上。
男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斯文端方。
他甫一出场,便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大厅内的氛围也随之变得微妙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皆是面色惊愕、难以置信。
“啪??”
季老爷子珍视的汝窑古董茶盏滚落在地,瓷片在老爷子脚底下碎裂。但老爷子却恍若不察,依然保持着托茶盏的动作。
季淮安面色僵硬,表情凝固。
而谢迢迢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五官因嫉妒扭曲到狰狞。
要知道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季三爷!
是为人端方稳正、素有君子之称的季家掌权人??季闻洲!
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会迫不及待地要娶侄子的前未婚妻?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但事与愿违……………
就见男人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于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朝少女走去。
大厅内的灯光璀璨,映在男人脸上,勾勒着男人疏朗眉眼、深隽轮廓,令他若天神般耀眼。这是再精妙的笔触,再浓墨重彩的色泽都无法绘作的画面。
宋知窈有些失神地望着季闻洲,呼吸微滞,直至男人走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呼吸凝滞,连带着心脏也“噗通噗通”地跳得极快极疯。
男人在距她半米之外的距离停下脚步。
他的面上浮出斯文的浅笑,幽邃温沉的目光一丝不落地落在她身上,令她脊背发紧,心脏颤栗,本能地想要躲避。但在这种场合下,她却又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颤巍巍地迎上他的视线。
“宋小姐,”季闻洲缓缓开口,面色坦然,声线温和从容??
“我也是季家适婚之人,你不妨考虑嫁给我。”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
一时间,大厅内彻底失了声。
所有人皆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屏息凝息,小心观摩着季闻洲的表情,试图找出几分等闲谈笑的意味。
但看这位家主的表情,显然不是在说笑。
所以这位高洁温雅的季家家主竟然真的要抢侄子的未婚妻?!
“不行!三、三叔,您怎么可以这样做………………”
季淮安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季淮安目光呆滞地看着宋知窈所在的方向,整个人脸色极为难看。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三叔,一个是他的未婚妻。
他们一个成熟内敛、斯文端方,一个娇小玲珑,娇俏窈窕。
这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若油画般浪漫而美好登对。
眼前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季淮安,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捏着,酸疼难忍。
季淮安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淡定,眼睛爬上血丝:“三叔,您明明知道,知窈她是我的未婚妻啊!”
三叔一向端方持重,怎么会说出要娶他前未婚妻这种话。
季淮安讪讪笑了笑,艰难开口,似是在自己安慰自己:“您是开玩笑的,对吧?”
“我没开玩笑,”季闻洲抬眸,声音疏淡,周身带着身居高位的淡漠。
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既然你与知窈退婚之事已定,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那我为什么不能求娶她?”
这话宛如一记温润锋利的刀,插入季淮安心口。
季淮安脸色惨白难看,张了张口,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话......是刚刚他为了求娶谢迢迢时,说出的话。
全然没想到这回旋镖竟能反馈到他自己身上。
毕竟这也是他先开了这个头。
既然他可以当众求娶知窈的妹妹,那他的叔叔为什么不可以………………
很显然众人也是考虑到这层关系,纷纷低声议论。
“这事还真是双方未有婚约,又是适婚年龄……………”
“可三爷终归是长辈,这未免也......乱了辈分,这让淮安的面子往哪搁?”
“这也是淮安先不给宋家面子的吧………………”
“若是要为了宋家出头,何至于做到这一步?”
“之前还好奇三爷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没想到居然是知窈小姐这样的小姑娘……………”
“喜欢?也不知道这求婚是有几成真心在,给宋家面子,还是为了宋家......”
“不过这样一来,知窈小姐也不必担心被这私生女给压一头了吧......”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谢迢迢的脸色愈发难看,心里简直要气疯了。
她全然没有想过,没有了季淮安,宋知窈居然还能被季闻洲求婚!
刚刚她还洋洋得意,做着把宋知窈踩下去的美梦。但转眼间,季三爷就向宋知窈求婚,这不是在当众打她的脸吗?!
虽然季淮安各方面都很好,但要论起身份、地位、财富、权势,整个京北,又有谁能比得过季闻洲?
要知道偌大的季家现在可是季三爷当家。
与其嫁给季家的大少爷,还不如嫁给季家的掌权人。
更遑论,这位季三爷成熟沉稳、端方斯文,是京北无数适婚名媛的梦中情人。
在和季淮安交往之前,谢迢迢也曾试图接近过季闻洲。但对方态度高不可攀,谢迢迢还未开口,便遭到了拒绝。
她这才退求其次地选择季淮安。
但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向她一直试图打压的宋知窈求婚!
一时间,谢迢迢心中既不甘,又嫉妒。
谢迢迢掐着掌心,轻声开口:“可是这事......姐姐是提前知道的吗?”
显然想到这一层的不只有谢迢迢,还有祁琳。
“知窈,这事是你和三弟商议好的吗?”祁琳面上强撑着体面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知窈和季闻洲之间的氛围。
她自是不愿让这个刚刚被她儿子落了面的女孩嫁给季闻洲,成为季家的当家主母。
现在季氏是季闻洲掌权,养着一家子人。
若宋知窈当真同意嫁给季闻洲,那她岂不是后半辈子岂不是要看这个小辈的脸色过活?
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祁琳看向宋知窈的目光和蔼温柔,语气痛惜:“嫁给前未婚夫的叔叔,知窈觉得这事妥当吗?”
因着畏惧季闻洲的威势,林不敢与季闻洲对峙理论,只能将压力抛给宋知窈。
气氛微妙凝固,在场众人彼此对视一眼,而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宋知窈身上。
一时间,宋知窈成为了关注中心点。
季淮安更是紧握着拳,压抑却又期许地盯着宋知窈。就连谢迢迢去拉着他的手,都被他下意识地甩开。
宋知窈面上淡定自若,但心底的慌乱只有她一人知晓,她只是觉得这一幕荒唐至极。
她没有自恋地以为季闻洲此举是为了她。
毕竟两人只是有过一夜的露水情缘,彼此之间互不熟悉、互不相干。
季闻洲这样的人,京北权贵圈中令人仰止的顶端人物,是犯不着为她做到这个地步的。
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一种可能。
他这是在护着她外公和季爷爷的面子,护着两家的交情,不让旁人看轻宋家。
一时间宋知窈的心慌乱得厉害。
她咬着唇,悄悄抬眼望向身侧男人。
恰逢季闻洲正扭头望向她。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隔着咫尺空气相撞,带起微妙的暧昧。
他眸底情绪莫测,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宋知窈像是受了惊,飞快地移开视线,那细密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她该如何作答……………
对方也是一番好意,在众目昭彰之下表明态度维护宋家,让谢迢迢和季淮安适可而止。
若她拒绝,势必会落了他的面子,显得她不识好歹了些。
可若是答应下来.......
宋知窈细腻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
不行,可季闻洲不是季淮安,他强势、危险,不是轻易可摆脱之人。
若是接下这门婚事,她便会与季闻洲纠缠不休。
男女之间一旦牵扯出感情来,那就给了对方伤害自己的可能。
妈妈即是前车之鉴。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尽量避免与季闻洲见面的原因。
他太过危险,太过不可控......而她也害怕会重蹈妈妈的覆辙…………
宋知窈紧紧攥着手指,胸腔闷堵,不知该作何抉择。
见宋知窈沉默,福林的态度越发咄咄逼人??
“知窈不要怕,说出你的意思,老爷子会帮你撑腰。阿姨相信知窈是个好孩子,定不会做出这种令宋季两家颜面扫地之事......”
这话还没说完,季闻洲似笑非笑地扫了祁?琳一眼。
镜片下的目光带着极沉的冷意。
“大嫂,季家早就在刚才颜面扫地了。淮安方才做了何事,不必再强调了吧。
季闻洲轻描淡写道,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却听得林脸色发白。
“够了!”
喧哗的场面被按下静止键。
伴随着重重拍桌子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向季老爷子。
季老爷子威严端坐在主位上,面庞上带着隐隐愠色。
他沉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这些人的神色收归眼底。
大房家的不甘、谢氏父女的嫉恨算计……………
越是看得清楚,心下越是复杂。
“行了,你们就都先回去吧,”季老爷子沉声开口:“知窈、闻洲你们同我来,我我有话要单独与你们说。”
大厅内极其安静,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揣摩不清老爷子究竟是什么想法。
祁琳忍不住开口:“爸,可知窈这婚事……………”
季闻洲不咸不淡道:“大嫂,淮安已与宋家退了婚,知窈的婚事自然与你们无关。’
祁琳一噎,一时语塞。
宋知窈一路跟着季老爷子来到外公休息的客房。
在歇息了一会后,外公的状态已然没有方才那般糟糕。只是来时精神抖擞的老人,眼下却是肉眼可见的苍老疲倦。看得宋知窈心中酸涩不已。
方才大厅内发生的事是瞒不住的。
季老爷子也只得同老战友一五一十地将此事说清。
宋知窈垂着眼,细白的指尖不安地纠在一起。
千万瞒,到底还是让外公知道了。
听完老战友描述,反复确认过自己耳朵没聋后,近耄耋之年、传统了一辈子的宋外公腮帮肉一抖,表情彻底裂开了。
宋知窈紧张地盯着外公,生怕稍有不慎,外公便会有闪失。
但好在老爷子历经风浪,很快便稳定下情绪。
一时间,客房内安静得落根针都听得见。
宋外公沉默着打量季闻洲,目光带着审视。
半晌,他开了口,面色肃穆凝重:“闻洲你......是真心想要求娶窈窈的?”
“宋老,我不会拿婚姻当儿戏。”季闻洲态度谦和有礼。
宋知窈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季闻洲。
光线穿过雕花窗,温柔地勾勒着他深隽俊美的面容。男人从容端坐在座位,金边框眼镜斯文矜雅。
房间内的茶雾袅袅,倒是令人越发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
宋老爷子目光沉了下来,继续追问:“你可是比窈窈长了整整十岁,你一个当叔叔的,你觉得这妥当吗?!”
季闻洲眉宇坦然,语调四平八稳:“没到,只是差九岁零十个月而已。”
这话听得宋外公额头青筋狠狠一跳,再次对这小辈的无耻有了新的认知。
还九年零十个月……………
哼,四舍五入他就是比窈窈大十岁!
这畜生分明是早就对他的外孙女心怀不轨。
他们老季家的儿孙怎么都这么无耻!
“况且......”季闻洲顿了顿,冷白指尖摩挲着红泥茶盏,温沉认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妥?”
宋知窈怔了下,望着身边端方从容的男人,心神微乱。
毕竟也只是一夜而已,她和他都算不上有什么深层次的联系,何至于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这般做,她所能想到的缘由,大概也只有外公与季家的交情了。
可纵然心知缘由如此,但她还是被这句话搅得心乱如麻。
宋老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五感依然敏锐。
他并未错过外孙女这一瞬的失神,心下纳闷,似乎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他一开始确实有些生气。
但季闻洲这话,显然是将求婚缘由都推到他一人身上,明显是在袒护他外孙女,这让宋老爷子听着倍感舒坦。
他与季闻州有这么多年交情,自然知道这个小辈性子沉稳,非言而无信之人,也看得出他的态度。
这么一想,宋外公面色有所缓和,心中的不满也因为季闻洲的话而散去了些许。
宋老爷子眯了眯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一大一小,越看越是满意。
而季闻洲一身西服,身长玉立,端方温雅,越发衬得身旁的宋知窈娇小窈窕,恬静俏丽。
只消一眼便让人觉得养眼般配!
就是可惜俩人之间终归隔着一层辈分,而且“嫁给前未婚夫的小叔叔”这事传出去,以后让别人怎么看待他外孙女呢?
想到这里,宋外公目光复杂:“知窈可是和你侄子有过婚约的,你这是让旁人怎么想窈窈?!”
“季宋两家联姻的根本目的,不就是为了给窈窈找一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吗?”季闻洲有条不紊道。
宋外公一怔。
“既然要托付终身,那自然是要挑最好的,”季闻洲笑容温和:“您觉得还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吗?”
这话虽是狂了些,但宋外公不得不承认,放眼整个季家,甚至是京北都没人能比得过这位。
转念间,他又想到今日季淮安与谢卫东的那副嘴脸,突然觉得这点年龄差距也不是什么问题。
毕竟谢卫东今日这般作为,实属荒唐。
明知谢迢迢破坏了知窈的婚事,仍旧把谢迢迢带到知窈的退婚宴上,上演这一出戏码。
这不是实实在在地落知窈的面子吗?谢卫东压根就没有把知窈当作女儿来看待。
他现在虽是老了,但终归还没死,那些人就敢这般嚣张。
若终有一天他去了,外孙女孤身一人,又手握宋氏,指不定怎么被欺负算计。
方才宋外公独自躺在床上,思及这一层,心中越发难受,也越发坚定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帮外孙女把婚事定好。
而现如今季闻洲是季家掌权人,整个京北上层权贵都得怯他三分。
自是无人能比他更能护住窈窈。
更遑论他相貌、气质、能力、才学样样出众,京北无人能及,与窈窈甚是登对!
不得不承认以前确实是他眼光受限,没有选好人选。
思及这件事的利弊,宋外公看季闻洲的眼神更是满意了些,紧绷着的面容也缓和了些。
但他这次不能再一锤定音了。
这事他家外孙女不点头,他就不能答应。
宋外公清了清嗓子,看向乖巧坐在那儿的外孙女:“窈窈,你的意思呢?”
空气似是在这一刻凝固。
顶着身边人的目光,宋知窈睫毛颤了颤,只感觉浑身血流都在向上奔涌。
她终是鼓起勇气,看向季闻洲,纤薄脊背挺直:“季叔叔,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
小楼外的凉亭旁种植着一片绿意正浓的芭蕉。
阳光下,透明的光线洒落在鲜翠欲滴的芭蕉叶上,像是幅浓淡得宜的水墨画。
季闻洲坐在廊下的藤椅上,长腿交叠,姿态松弛慵懒。
他不急不缓地斟了杯茶,推至宋知窈面前。
青黑色釉面茶盏中,盛着橙红色的茶汤,茶香混合着他身上那清淡优雅的木质香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
修长的手指衬着那青黑色的边缘,越发显得那指节温润冷白,宛若艺术品般吸引人。
宋知窈不禁晃了下神,下意识伸手去接男人推来的茶盏,却触碰到他温热的指尖。
肌肤相触间,似有酥麻感碰撞而出,自指尖一直传递到心脏。
宋知窈这才回过神。她睫毛微颤,抬起眸子,视线轻轻扫过对方深隽挺立的轮廓。
他的眉眼因金边框眼镜与茶烟,而愈发温和斯文淡然,唇角笑弧浅浅,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极有分寸感。
但纵然对方什么都没做,举止温雅,收敛着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气势。但当宋知窈单独面对他时,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绷起神经。
她缩回了手,慌张地低下头,露出一截白?的颈子,低声感谢:“谢谢季叔叔。”
季闻洲没有忽视她的小动作,视线不动声色地擦过那截后颈,手微顿,随后收手。
“想说什么?”他单刀直入,声音温淡。
夏季的热已经化为了实质,落在了裸露着的肌肤上,带来躁动与痒意。
宋知窈握紧手中茶盏,心绪慌乱,方才所鼓起的勇气也烟消云散。
庭院寂静,唯有风穿过芭蕉时,那悠远的声响。
季闻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视线落在那被紧咬着的唇上。
唇肉饱满,宛若玫瑰般泛着甜美的红。
他的喉结滚动几息,垂下眸,不动声色地敛去眸底浓黑的晦涩。
“不必有顾虑。”他这般说。
听他这般说,宋知窈握紧茶盏,认真开口:“季叔叔,谢谢你刚才帮我,但你也用不着把自己给搭进去。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季闻洲的脸色。
对方模样依旧从容淡然,矜雅持重,只是眸底的情绪却无波无澜,莫名让她心虚了半分,说话也带着些许局促。
宋知窈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下心绪,继续开口:“季叔叔,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顾及宋家的面子才会这样做。但是这样做受损的是你的名声,是得不偿失的。这婚事还是算了吧。”
其实刚刚在季闻洲说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时,她是有些心动的,但终究还是清醒了过来。
之前知道季淮安和谢迢迢在一起时,她的心中并没有多少愤怒,而是庆幸。
她庆幸自己自己当初未对季淮安投入感情。
她父亲是这样,季淮安也是这样。
所以她才不愿将自己捆绑在一段感情之中越陷越深。
尤其对方还是季闻洲......若是对他这样的人投入感情,恐怕分开时会更加令人撕心裂肺、狼狈不甘………………
宋知窈慢吞吞地斟酌语言:“而且结了婚,两个人就捆绑得很深了。季叔叔若是日后有了喜欢的人,也不好办吧?若是再想离婚,必然得伤筋动骨。我想这个道理,季叔叔你不会不明白吧………………”
宋知窈尽可能地想要将这段婚事的坏处在季闻洲面前铺开,试图劝退季闻洲。
后者静静地聆听着,只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在这般目光下,宋知窈说到最后,心里越乱越涩,最终懊恼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廊下极为寂静。
宋知窈耳边传来一道极淡的笑声,她向男人看去。
男人碰巧抬起眼帘,两人视线在这电光火石间相撞。
他别有深意地凝着她,指尖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却又似敲在宋知窈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回响。
“宋小姐,”他嗓音淡淡,八风不动:“你要知道我是个商人,不会去做亏本生意。”
宋知窈眼睫轻轻颤动,呆呆地看着季闻洲。
男人向后靠了靠,唇角浮起浅浅弧度,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目前正在被父亲催婚,我找到你也是为了让父亲安心。”
宋知窈抿唇。
季闻洲长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声音不疾不徐:“父亲早在上个月前,便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尽快结婚成家。所以我需要一个妻子,一位在婚后与我相敬如宾的协议妻子。”
宋知窈瞪大眼,错愕地看着他。
他直直地望着她,面色自然,眸中情绪极淡,似乎不是在同她说笑,
“这门婚约本是为了完成长辈的心愿,自是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我只需你在两家老爷子面前,与我扮作一对恩爱夫妻。当然我也会信守对宋老先生的承诺,全力护你。”
宋知窈握紧了手中杯盏,陷入沉思。
能够有一个护着她的人,也是外公的执念。
若是这样婚后不发展感情,互不相干只是协议夫妻,那还好说。
既然是协议夫妻,那也只需要维持表面和平,没必要付出感情了。
这对于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既能让外公和季爷爷对他们两人放心,也能满足她的需求。
RE......
宋知窈眨了眨眼,越发困惑不解:
“但是季叔叔你也清楚,我是您侄子的未婚妻,和我在一起您必受非议。而以您的条件,京北豪门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嫁你,您何必选择我?”
只是因为她外公的原因,这也未免有些牺牲过大......
“一方面是因为宋老。”季闻洲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语调温沉斯文,意味深长??
“而另一方面,是我注重缘分,但是想找到各个方面都很合拍的人很难,而你是我的唯一人选。
暧昧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滋生着。
宋知窈思绪一歪,蓦地想起那晚的合拍默契,瓷白的面颊上染上了动人的粉。
他这种身份的人接触的女人应该多了去了,难道这么多年他只遇到她一个合拍的吗?
不过她也是听蒋芙说过,季闻洲在圈内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不近女色,从未有女人能够近他身。
说不定是这男人憋到一定程度丧心病狂,所以觉得做了一次还不够,还想馋她的身子,想把她娶回去继续搞涩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