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空气安静了几秒。
司机在廖家工作很多年了,算是半看着廖湫忱长大的,对自家大小姐的脾气也是一清二楚,听到那声略带嫌弃的“丑”居然心里居然有种果然如此的踏实感。
不管大小姐有没有结婚,她依然是那个大小姐,没有变过。
不过窥探雇主的隐私也不好,很快挡板就被升了起来。
廖湫忱倒没有注意那么多,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果然舒服了不少。
坐在对面的男人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晦暗,让廖湫忱觉得陌生。
但男人眉眼就重新变得平和,仿佛刚刚片刻只是错觉。
在廖湫忱露出不悦的神色前,男人就已经将手套取下,露出冷白的皮肤。
男人的手廖湫忱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婚礼上时,她被祖父拉着手交付到对方手上时握过。
男人的掌心滚烫,不同于她一年四季用各种昂贵的护肤品精心保护的细腻,他的手掌粗粝,紧紧握住她的时候甚至有些细密的痒和扎。
廖湫忱意识到自己想偏到别的地方去,赶紧强迫自己思绪回笼。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虽然已经不是很明显,但依然可以看到右手上的伤痕。
廖湫忱有片刻错愕,所以陈雾崇今天特地戴手套就是不让她看到他手上的伤口?
她细细的眉蹙起,涂着口红的薄唇微微张开一点,说话时隐约贝齿和粉色的舌尖若隐若现:“怎么弄的?”
明明昨天还没有,他今天在哪受的伤?出去谈个生意居然还把手弄受伤了。
谈的什么合作?
没得到回答,廖湫忱将目光从他手上挪开,去看他,却微微顿住。
男人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像她十五岁时跟着祖父去拍卖场看到过的那颗黑色钻石,一下子就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现在那颗黑钻石还在她的保险柜里面放着。
男人一动不动看着她,让廖湫忱有片刻恍惚,她仔细回忆,好像自从她上车开始他就是一直这样盯着她。
奇怪的廖湫忱有种微妙的头皮发麻,她权当自己多想了。
“酒杯不小心碎了,割伤了。”
陈雾崇神色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略显低沉的音色唤回了廖湫忱的思绪。
廖湫忱哦了一声,刚刚舒展开的眉又重新蹙,想起她刚刚看见的伤口里面还有烫伤。
她想再低头去看,却发现男人原本摊开着给她看的手已经收起来,于是作罢。
不过受伤就受伤,还特地瞒着她做什么。
廖湫忱有些不爽地想。
难道她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吗?看见他受伤还要再过去踩上一脚。
男人神色并无变化,手却从旁边摸过一个水晶杯,倒了热水,放到她面前,动作自然又熟稔。
杯子是廖湫忱喜欢的样子,有些亮晶晶,一看就很贵的模样。
看着男人行云流水的贴心动作,廖湫忱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想起来刚刚在包厢里听到的东西碎掉声音,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没去接被男人递过来的热水,而是猝不及防凑近对方。
廖湫忱的动作太突然,让陈雾崇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直直愣在原地。
她白皙又柔软的皮肤,突然凑近传来的不止身上馨香味,还夹杂着一点点今天喝的酒香。
微微睁圆的黑色眸子,纤长的睫毛,还有泛着微微粉色的鼻尖一下全撞入他的视线。
陈雾崇喉结滚动两下,青筋隐隐凸起。
廖湫忱仿佛毫无察觉他的变化,撩着眼皮看他,问:“陈雾崇,你是不是吃醋了?”
两个人挨得距离有些近,她说话时鼻息喷洒,温热的气息落在男人脸上。
盯着她娇俏的面容,陈雾崇有片刻失神。
老婆离得还是有点远,没昨天晚上的时候距离近。
他想。
陈雾崇喉结滑动着,全身肌肉紧绷起来。
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他才遏制住自己想将她抓进怀里死死搂住,贴近她的面颊、耳垂,然后一声一声喊她老婆,让她湿漉漉着眸子一直看着自己的冲动。
不可以,会吓到老婆。
老婆这么可爱。
他好不容易才娶到她。
他答应过的,要照顾好她。
陈雾崇几乎狼狈道:“没有。”
-
刚刚那个念头冒出来一瞬间,廖湫忱其实自己也不太相信,觉得有些荒谬。
毕竟除了新婚那天晚上醉酒外,他昨天和今天都表现实在太过正常。
陈雾崇在面对她的时候,跟她见过那些因为纯粹利益关系而结婚的夫妻里面的丈夫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
总之表面都是一种淡淡的相敬如宾的样子。
但廖湫忱还是打算试一下他。
看见陈雾崇的反应,她大失所望地收回身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在坐回去前,还装作不经意般踩了他一脚,没用多少力气,单纯是不爽。
没吃醋就没吃醋,他用的着一副隐忍抗拒的神情,搞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她还能吃了他?
他难道是什么贞洁烈夫吗?
廖湫忱心情莫名其妙又差下来,又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感觉,眼皮垂下来。
她摸出手机给徐柚?发消息。
-到家没有?
-钟越泽他哥和你爸怎么回事?
陈雾崇此时也没空关注廖湫忱心情的起伏,他有些狼狈地换了个姿势,将双腿交叠起来,遮挡住原本有些明显的反应。
缓和了片刻,抬起眼就看到见面前的人白皙的指腹贴着手机屏幕。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跟别人聊天。
在跟谁聊天?
钟越泽?还是今天那个跟她握手的男人?又或者是今天加的什么其他人?
男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吴姨他们已经睡了,我回去再给你熬醒酒汤,熬醒酒汤要段时间,你先喝点热水。”
廖湫忱心情不好,也不想给他好脸色。只微微瞥他一眼,视线重新挪回手机上:“不要你管我。”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男人眸子深了深,露出点晦暗不明,蜷起的十指微微用力。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过得实在太乱七八糟,廖湫忱也隐隐开始头疼,不过她心里莫名其妙憋着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喝这杯热水。
车开进院子时,别墅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廖湫忱观察了一下,确认祖父确实睡着后应该再没有醒来找她,长舒一口气。
她带着陈雾崇一起回了四楼,不过全程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等廖湫忱从浴室出来后,注意到床头柜放着碗醒酒汤时,她才想起后面的时候在车上他说的话,她当时只顾着生气,其实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还真的煮了醒酒汤?
男人已经换了睡衣,头发发尾还有些湿润,看样子已经洗过澡了。
廖湫忱气消了点,视线扫了眼醒酒汤,然后转到陈雾崇身上。她站着要比他坐着稍微高一点,终于可以居高临下跟他说话。
她问:“你煮的?”
男人将手上的书放到旁边,嗯了一声,顺手将碗递了过去。
廖湫忱心里的阴霾仿佛被扫空了一点。
算了,他要是一直这样其实也行,他到底对她什么想法也不必纠结,只要他别出去乱搞。
她总不能要求身旁的人都十全十美的符合她的心意。
廖湫忱喝了醒酒汤,照例涂完护肤品,又去刷了牙才躺到床上睡下。
要睡下时又想起来今天忘了点熏香。
没点就没点吧,也懒得继续折腾了。今天已经快要一点半了,她也确实累了。廖湫忱闭上眼前一旁的男人还半坐着在看书。
廖湫忱完全不知道她睡着后卧室变了另一番光景。
原本戴着眼镜在一本正经的男人此时完全换了模样,整整戴了一天的眼镜此时被随意地扔在床头柜上。
没了眼镜的遮挡,终于露出男人有些锋利的眉眼和晦暗的目光。
在确认廖湫忱已经熟睡后,陈雾崇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她闭着眼,呼吸均匀安静,和醒着的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但陈雾崇更喜欢她醒着时候的样子。
陈雾崇凑近,目光痴迷地落在她的脸上。想起刚刚在车上她凑近时,乌黑湿润的眼睛,柔软顺长的发丝和温热的呼吸,灵动的神色。
“老婆。”他喊她。
他的手掌贴着她有些柔软的发丝,喃喃自语,回答她刚刚在车上时问他的问题,“我就是吃醋了。”
似乎他身上侵略性的气息太过明显,她在睡梦中也不自觉皱起眉往后面缩了缩。
男人却没放过她,轻轻捏着她纤细葱白的手指。
就是这双手,漂亮精致,今天回来的路上,老婆就是用它一直在手机上跟别人发消息。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他低声说话,却更像一个人自言自语。
“老婆,你喜欢跳舞的那几个?”
“还是握手的那个?”
“他很老,和你不般配。老婆,你别喜欢他。”
落地窗外就是廖家花园,被精心照料的花都安静的睡在院子里。但屋内却并不全然安静,风静悄悄吹过。
躺在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弹出消息提醒,在一片漆黑的卧室散发出幽幽蓝光。
男人终于舍得移开目光。
黑色的瞳孔转了转,视线落在手机上。
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是一条新消息提醒,廖湫忱并没有特别设置隐私保护??平时也没有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视线往她手机上凑。
但廖湫忱忘了,晚上她没拿手机的时候,她房间还有另一个人能看到。
-我觉得你和陈家的那个根本不合适。
消息发送人的备注是钟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