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从了她的劝告,留了下来,做了木匠。 在一处半敞开式的工棚,程崮正在用斧子砍圆木,放线,给他打下手的是他的随从张孜。 “我是个铁匠,你当了木匠,咱们有得说了。”孙元走过来对他说。 “你可以长,但我不能短了。”程崮的话里有话。 “那是,你短了就废了。” “我有分寸,废不了,倒是你打造的刀剑戟叉能杀人。” “我深知有罪孽,没有气节,但我得活着。” “就这么简单?” “那你以为有多复杂?活着才是硬道理,不然生命就没有任何意义。” 程崮看他一眼:“苟且也是一种活法。” 在一边干活的张孜没文化,不完全能听懂他们的话,在放完线后又去案子上刨木板了。 孙元叹口气:“你不也选择了留下来,活着是明智的,唯有等待时机。能想象得出,那个汉家阏氏在休屠王面前不知说了多少好话。” 程崮说:“是啊,真得好好感谢人家。她帮助了我,不然被送到漠北怕是连命都保不住。”顿了下,又对他说“我已经当面落实了,她的确来自朝那牧场,应该就在你的家乡。” “但我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孙元感到遗憾。 “这么说你是知道她的情况的。”程崮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朝那人?” 孙元说:“我是从他的侍女阿依那里得知的。” 程崮明白了,随后又告诉他实情:“她是牧场李都尉的女儿。” 孙元大吃一惊:“老天爷,还有这样的事?” 程崮问:“怎么了?” “我家就在朝那牧场附近,李都尉我是知道的,想不到她居然是都尉的女儿呀!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元说:“我只知道她是匈奴大单于赏赐给休屠王的,至于她是怎么到草原来的,我完全不知晓。” 程崮说:“我只知道她是被劫掠来的。” 孙元感慨:“想不到在这里还会遇到故人,而且是休屠王的阏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这个世界出人意料的事很多。” “既然她是朝那人,等下次见了我还想打听个人。” “是谁?” “我老婆。”孙元回答的很干脆。 正说着话,那边张孜故意用咳嗽递信号,程崮抬头望去,看见雁儿从王宫那边走了过来。 程崮绕开案子往前迎了过去。 “见过阏氏。”程崮向雁儿施礼。 “别那么客气。”雁儿微微一笑。 站在程崮身后的孙元和张孜也向雁儿躬身施礼。 雁儿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程崮回应道:“谢谢阏氏关心。军营那边已经开始用土夯筑围墙了,大王子已经让人去祁连山里砍伐木料了,等墙夯筑好了,我们开始着手做立柱和横梁。由于没有砖瓦,屋顶用木板覆盖,上面铺上芦苇黄泥,最后再抹一层草泥即可。” “我不懂这些,你看着做就是了。”说着话,雁儿把目光投向孙元。 孙元也正望着她。 程崮趁机递话:“阏氏,他叫孙元,朝那人。” 雁儿态度不冷不热:“在这里还能遇见故乡人,难得。” 孙元往前跨几步:“禀告阏氏,我家就在牧场旁边,村子边有条小河。” 他的话让雁儿感到震惊:“老天,原来我们离得很近哪,我父亲就是管理牧场的都尉。” 孙元说:“我认得都尉大人,他可能不认得我。我从军离开的时候,牧场建起来没几年,就见过都尉几面。” “那时我还小。” 说到这里,孙元急于想知道老婆的情况,遂问道:“那阏氏熟悉我们村子里的人吗?” 雁儿问:“你想打听谁?” 孙元急切地:“倪裳,一个叫倪裳的女人你知道吗?” 雁儿一怔,瞬间明白了。在孙元的期待中,雁儿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仅告诉他:“别再打听了,还是忘了她的好,因为你这辈子是不可能离开焉支山的。” 孙元一脸失望。 当然雁儿是不可能把倪裳婶子的情况告诉这个叫孙元的人,不为别的,就为倪裳已经成了赵大爹的女人,他一旦回去了,赵大爹又是孤单一人,那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行,你们忙吧。”雁儿不想再纠缠,转身离开。 看着雁儿走远的背影,孙元在说:“她一定知道我老婆的消息,咋就不能说呢?”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雁儿也是为了他好,如果雁儿把实情对他和盘托出,孙元会不顾一切地想法逃离,弄不好被巡逻的骑士发现乱箭射死,那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回到后庭大殿后,雁儿的心情不太好,或者说有点心乱。今日见到了故人,提起往事,难免会勾起她的乡愁,这使得她愈发地思念远方的亲人,她想象不出那不见女儿面的爹娘怕是愁苦了心,双鬓都被雪霜给浸染了。 她的心在隐隐作疼。 “阏氏,你怎么了?”阿依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