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张院判从内殿出来,抹了把头上的汗,道:“该做的,老臣已然做尽,剩余,便看天意。” 赵崇听他那般说,便知情况不好,几步迈至赵珺床前,原本要问的话尽数堵在嗓子眼,憋的他脸色通红也没问出口。 赵珺脸色,便说明一切,哪里需要问。 凤贵妃坐在床前默默落泪,见人来,也不起身,道:“夜深了,皇上不若先回宫歇息,误了明日早朝,便是臣妾母子的过。” 赵崇见她言语疏离,心里如同塞了块棉花,闷的人喘不过气。 干巴巴道:“爱妃放心,朕,定会给珺儿一个交代。” 凤贵妃自嘲一笑,道:“臣妾母子人微言轻,哪轮的着我们讨说法,皇上心中只要记着,珺儿也是您的亲骨肉便罢了。” 赵崇只觉得有苦难言,从前那般明媚的人,终究是疏远了自己。 罢了!待查明真相,无论凶手是何人,定严惩不贷,届时再来,总会重归于好。 转身出了内殿,瞧见凤霄等两人,道:“你们也进去瞧瞧吧!” “元宝,回宫!” “是!” 元公公上前扶住赵崇,才发觉,赵崇整个人像被抽了主心骨,赶忙直起腰身撑住他,没叫人跌倒。 走到一半,赵崇突然停住脚步,道:“回养心殿。” 说罢挣脱元宝胳膊,脚步迈的飞快朝养心殿疾行而去。 元宝在他身后,暗暗叹气,随后小跑着追上去。 才进养心殿大门,赵崇就道:“唤龙卫。” 元宝神色一凛,道:“奴才遵命。” 赵崇一动不动坐在龙椅之上,良久,拍了拍龙椅两侧镶嵌着的鎏金龙首,喃喃道:“难道这个位置,当真这般好?” 来不及多想,就见元宝将龙卫首领引进来。 厉钊跪地,道:“给主子请安。” “起来。” 赵崇道:“朕要你去查今日天鳌山一事,从满朝大臣,京中世家,包括江湖势力,都有哪些人参与过此事,一个不漏给朕揪出来!” “厉钊遵旨!” 见人要走,赵崇又将人唤住,低声道:“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也别落下。” 说曹操曹操到。 赵崇话音刚落,元宝便从门外进来,道:“皇上,敦王来了。” 赵崇闻言,眉头微拧,瞥厉钊一眼,厉钊会意,脚下一点,轻飘飘飞上房梁。 “叫他进来。” 赵琮一进门,便远远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有罪,儿臣不该任由太子殿下只身涉险,未尽到兄长责任,请父皇责罚。” “你这是做什么?” 赵崇板着脸道:“元宝,还不快将人扶起来。” 元宝应是,将赵琮扶起,怪嗔道:“敦王如此,不是诚心叫皇上难过?都是儿子,皇上哪有不疼的道理?” 赵琮脸色僵硬了一瞬,道:“亏得元公公提醒,不然本王又要犯错。” 赵崇道:“行了,你这么晚过来可有事?” 赵琮面露惋惜,道:“骤闻太子殿下重伤,实在内心难安,便过来问问父皇事情原委。” “你去瞧过他了?” 赵琮言语一噎,讪然道:“儿臣想着此事太子宫里定然繁乱的紧,又怕父皇一时受不住,便先来瞧瞧父皇,待会便去看太子。” 赵崇想起之前凤贵妃宫中时,太子能将大皇子吃喝拉撒随口道来,如今再瞧赵琮,便觉毫无诚意。 忍着心中不耐,道:“你也不必前去,朕方才回来,太子怕是不大好。” 赵琮眼波微动,事情未必太过顺利,道:“父皇,明日不若叫国师大人前去瞧瞧,他能治好儿臣的沉疴旧疾,想必也能治好太子殿下的伤。” 崇帝看着他,脸上担忧不似作假,道:“也好,明日一早,朕便召国师进宫。” 赵琮见他应下,便要告辞。 皇上却又将人拦住,道:“你就不好奇太子殿下的伤,是如何而来?” 赵琮内心猛地一惊,转身,面不改色道:“儿臣不过道听途说了些,也不知具体,想必是不敌那土匪头子,以致重伤。” 说罢,掩唇轻咳两声。 崇帝多年来对他的关心已成习惯,见人又咳上,下意识道:“怎么还在咳?国师那药到底管不管用?” 赵琮淡然笑道:“倒叫父皇担忧了,原不怪国师,是儿臣自己身子太弱。” 闻言,崇帝身子又缓缓靠在椅背上:“如此,便回府好生歇息,莫要过于操劳。” 赵琮离开后,厉钊自房顶落下。 崇帝问道:“可有看出什么?” 厉钊道:“属下不敢妄下定论。” 崇帝失望,无力靠在龙椅上,道:“去吧!” 待人走后,元宝照旧上前替他捏肩,道:“皇上,您也莫要忧思过度,太子吉人天相,总会好的。” 崇帝双眸微阖,道:“元宝,你跟了朕多少年?” 元宝大概算了算,道:“回皇上,奴才自您还是皇子时,便开始服侍您,到如今,正好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了!” 崇帝喃喃道:“朕老了,你也老了!” 元宝轻笑,道:“皇上正值壮年,奴才瞧着,还有几十年可活呢!” 崇帝被他逗笑,道:“你这老东西,也就你,敢同朕这般说话,朕今年已过不惑之年,再活几十年,不成了老妖怪!” 沉默片刻,又道:“朕近日总梦见父皇,他站在朕的床前,不停问朕,这皇位,当真就这般好吗?” 元宝不知该如何作答,崇帝见人不接话,也没了说话兴致,起身,和衣睡在罗汉榻上。 “你去吧,朕想静静。” 元宝将被子扯开,细心盖好,才悄悄退出去。 凤府。 凤霄回来时,苍梧院灯火通明,除了姚静姝和郑德音,还有凤枢、凤林两口子,连带着凤府几个孩子。 就连杨姨娘也带着言哥儿默默站在一旁。 郑德音快步行至凤霄眼前,挣扎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出两个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