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静姝在透过窗缝看了半晌,整理好要说的事项,深吸一口气,出了屋,朝兰心道:“怎么不给嬷嬷们看座?” 兰心告罪一声,将人请进屋,端上茶点。 姚静姝端坐主位,旁边半桌子的账本,众人交换一番眼神,散漫请安道:“见过二奶奶/二奶奶安好。” 姚静姝并不在意几人的下马威,温声开口:“近几日才将各项事宜理顺,今日叫几位过来,是有些规制尚有完善的余地,想请几位一同商议整改。” 话音一落,立刻有人站起身道:“二奶奶言重了,您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婆子们只管当差,哪敢说同二奶奶商议这种话。” 姚静姝目光看过去,是方才被孤立的那人,周嬷嬷立刻在旁提醒:“二奶奶,这位是凤奇家的,平日里掌管内宅之事。” 姚静姝点头,再次看向那人:“那我先说嬷嬷掌管之事。” 凤奇家的应了声,恭敬站在原处。 姚静姝也不啰嗦,道:“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将府中许多不必要的开支节省出来,捐去庙里,为老侯爷和大爷祈福。” 这也是姚静姝方才想到的理由,至于到时候怎么捐,捐多少,或是这笔银子真正用去了哪里,就不是这些人能管的事了。 以亡人做借口姚静姝也有些犹豫,回了凤霄和凤老太君,二人都没有意见,便这样定下,姚静姝也从自己嫁妆中支出一笔,当真送去了菩提寺。 凤奇家的提前便听了些风声,并不好奇,道:“怎么个省法?还请二奶奶示下,婆子定按二奶奶的章程照办。” 姚静姝还未说话,就有人站出来反驳:“二奶奶,您说的容易,这府中各位主子的用度,那都是有规制的,再说,外头瞧着凤家家大业大,府中却在节流,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有人附和道:“就是!听说当初娶二奶奶所用聘礼,便近乎万两,怎的二奶奶一掌家,就到了节流的地步?” “谁说不是呢?二奶奶终归是太年轻,不如二太太老练,您不若还是将掌家权交给二太太,只管好自己院中之事岂不清净?”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哄笑,姚静姝也不恼,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咽下后泛起丝丝回甘。 等众人你言我语说了一阵,发现姚静姝没有丝毫反应,便面面相觑噤了声。 姚静姝这才道:“嬷嬷们既然说完了,那便容我说两句,你们都是府中老人了,凤府待你们如何,人人心中有本账。” 见有几人脸色微变,又接着道:“再者说,为老侯爷和大爷祈福,削减的是各院主子的用度,各位既不是各院管事之人,又不在哪位主子身边当差,这般推诿,是为何意?” 姚静姝这话问的可以说是相当直接了,为何意?还能是为何意?自是为了手中油水,但这话,谁又敢说? 侯爷大爷骤然离世,老太君大病一场,大太太又得了疯病,二太太掌家以来,自己的好处都捞不清楚,哪顾得上这些下人们。 刚开始大家都还暗戳戳的捞点油水就算了,到后来见当真没人管,便明目张胆起来,谁曾想这姚家女儿一进门,老太太就将掌家权要回来。 凤奇家的扫视一圈,又站出来道:“二奶奶,旁人婆子管不了,内院的事,奶奶尽管吩咐,婆子定会尽心尽力。” 姚静姝对她的印象又深一分,道:“嬷嬷掌管的内院账目清晰,并无问题。” “只是有两处需要改一改,从今日起,各院所用笔墨纸砚这一项不再单独支用,由你统一采买,各院主子惯用哪家,就买哪家,每半月领用一次,按需供应,出入账也要理清楚。” 凤奇家的垂眸道:“是。” “还有,府中太太小姐们,每月统一制两套衣裙,头面首饰一套,胭脂水粉各两盒,但我瞧着,胭脂水粉这一项,每月都有单另的支出,这项,从下月起,去了吧!” 凤奇家的再应“是”。 “嬷嬷的事就这些,说完了,坐下喝口茶吧!” 姚静姝拿起另一本账本:“负责厨房采买的,是哪位嬷嬷?” 一膀大腰圆的女子粗声道:“回二奶奶的话,是老婆子。” 姚静姝抬眸认了人,周嬷嬷在旁提醒道:“奶奶,这位是何勇家的,她男人负责府中马匹、马车。” 姚静姝点头,道:“凤府主子多,除去老太太和姑奶奶,大房有母亲和大嫂、二爷共三个院子;二房除了凤霁兄弟成年分了院子以外,其余人等要么同二婶同住,要么年岁尚小,养在姨娘院中,共分出去四个院子;三叔不曾纳妾,同样凤霬成年独住,其余子女都在三婶的紫蔷院。” “每个院子每日伙食支出便有十两,照这么算下来,每日凤府货伙食出便有一百一十两。” 说道这,她话锋一转,道:“但据我所知,母亲在病中,已经独吃独住有一段日子了,大嫂吃斋念佛、深居简出,很少吃大厨房,其余主子,公子老爷们长有在外应酬的时候,小姐们也隔三差五自己个开火,但这厨房的账目,却是雷打不动,日日支出。” “不知嬷嬷能否解释一二?” 何勇家的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眼珠子转的飞快,道:“也,也许老奴老眼昏花一是看错了也是有的。” 姚静姝温柔笑道:“嬷嬷不必紧张,看差了更正便是,我替嬷嬷算过了,平均下来,大厨房每日结余三十两左右,你就按这个补上吧!” 何勇家的只觉得心肝都疼的发颤,但也没法子,只能应下。 姚静姝又道:“嬷嬷如今的年岁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今日起,你便去西角门看守吧!这活轻省,不用劳心费力,想来嬷嬷也愿意。” 何勇家的有苦难言,“老眼昏花”是自己说出口的,现在想收回,怕是不能。 处理了一个,姚静姝抿口茶润喉,又道:“原西角门是谁看守?” 一身形干瘦但精气神尚足的半老妇人迈出来行礼:“二回奶奶,是婆子守着。” 周嬷嬷道:“原本是二奶奶院中的,二奶奶掌家后,说是八字冲了二老爷,打发过来的。” 姚静姝点头,问道:“可会写字记账?” “会。” 尤嬷嬷直接上前拿起桌上的纸笔,端端正正写了“尤五娘”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