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云舟抱着一坛酒同曹景澜满面春风的来到紫寰殿。 见他们来了,齐民瞻放下手中公务,起身令人设桌椅摆酒菜。 几盏酒下肚,曲云舟朝齐民瞻悠悠叹道: “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你可知道,因着你要选秀,京城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的价钱翻了好几倍呢! 其中几家有名的金楼、布庄更是如遭了劫掠一般,所有货品都被抢售一空了。 还有承接了各府绣活的各大绣庄,据说里面的绣娘们为了给各家闺秀绣制华服,都在日夜不停的赶工。 这些府上都变着法的,要将自家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环翠绕、千娇百媚.....以期能入你的眼呢! 还有人给我塞银票,向我打听你的喜好呢!问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何种模样的女子,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齐民瞻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嘲讽的轻笑。 当年阿娘欲为他说亲事,稍稍向几家透了些风声,那几家人就急急将女儿的婚事订下了。 如今一个个却巴不得赶紧将自家女儿送进他的后宫来! 他问:“你收了吗?” 曲云舟理所当然道:“自然得收,这么来钱的买卖,我又不傻。” 齐民瞻笑着朝他伸手。 “干嘛?”曲云舟赶紧捂怀。 “均分。”齐民瞻挑眉道。 “不行!我自己凭本事挣的,凭什么给你?” “出卖兄弟的黑心钱,你凭的哪门子本事?景澜,按住他,把他的赃款全抄光!” 曹景澜笑着上前钳住曲云舟的双臂,齐民瞻轻松就从不断挣扎的曲云舟胸口处摸出了一大叠银票。 “倒真不少!” “那里面有五百两本就是我的,不能分!”曲云舟急道。 齐民瞻不理会他,数了数,快速将银票分成三份,一份塞进自己的袖笼里,一份给曹景澜,剩下的几张丢回了曲云舟胸口处。 早已被松开双臂的曲云舟赶忙拿起银票,一看只剩一千两了,痛心疾首道: “你们两个也太贪了!我好不容易手里才有点钱,还没捂热呢,又被你们给抢去了!不行,曹景澜,你再还我五百两,还回来......” 说着就向曹景澜扑了过去,曹景澜自是不肯,喊齐民瞻帮忙,三人打闹在了一处。 过了会儿,三人闹够了。 齐民瞻道:“其他人不必理会,那几家是何情形?” 曲云舟道:“他们自然也要送女子入宫,杨家,闻家,陆家都已定好入宫参选之人了,只有姚家尚未决定让哪位女子参选。 其中陆家要送两位女子入宫,不愧是掌理盐政的,最是大手笔,一口气就将麒麟阁的珍宝首饰买走了一大半呢!” 齐民瞻冷冷道:“私售盐引,官商勾结,贩卖私盐,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这些年朝纲松弛,各勋贵世家趁机壮大,其中以掌盐政的陆家,掌铁矿的杨家,掌军政的姚家,掌漕运的闻家发展最盛。 近十年来,他们靠着联姻、收叙门生等手段,结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其势力遍布朝堂、各地方、军中甚至皇宫。 他们掌控并引导着朝廷动向,掌管着官吏的任命和谪迁,掌理着大郯的军队和兵器,掌握着比国库更雄厚的财富......因此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不可避免要受他们掣肘 。 长此以往,待哪日他们发展得更强盛些,皇帝甚至都有可能成为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 齐民瞻自是不肯眼睁睁看着他们日益壮大,想收回权柄,就必须除掉他们。 可他们素行谨慎,表面上暴露出来的问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根本不足以撼动他们根深蒂固且错综复杂的势力。 所以,他要借选秀之机,以他们送进宫的女子为突破,将他们铲除掉。 他知道,这法子算不得光明磊落,但大郯已经乱了许多年,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小的代价将朝政稳定下来,唯有此法。 他不想跟他们慢慢拉扯,那样损耗太多,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匪患、苛捐杂税、土地兼并、收复国土......他还有很多难题要解决。 他答应过父王,要让大郯海晏河清 ,时和岁丰。 他告诉过自己,要让百姓万家灯火,藏富于民。 至于那些女子,他并不会对她们有丝毫愧疚之心,在她们的家族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祸国殃民时,她们已经是罪臣之女了。 她们被送进宫,不过是他们的家族为把控皇权,所走的一步棋罢了,她们只是她们家族手中的一枚棋子,他又为何不能利用这些棋子反将他们一军呢? 他正暗暗想着这些,只听曲云舟道:“你这次选秀之事同阮姑娘解释了吗?别叫她误会了才好。” “不必,她......不会在乎。”齐民瞻突然心中一酸。 曲云舟疑道:“你......还没有告诉她......你的心思?” 齐民瞻沉默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曲云舟和曹景澜对视一眼,都满是不解。 尤其曹景澜,这两年他几乎日日同皇帝在一起,他最是知道皇帝对那姑娘的感情。 皇帝上阵厮杀时仿佛暴戾凶猛的嗜血猛兽,可一旦手握那枚荷包,整个人都变得温和柔情起来。 有几次,皇帝重伤昏迷,他将那荷包置于他的掌心,许是唤起了他的求生欲望,他才得以一次次醒过来。 但明显皇帝不欲多说,他们也不好多问。 曹景澜饮了一杯酒道: “那日为我爹设衣冠冢,许多人家前去祭拜,她不方便露面,让万管家带去了几样糕点、菜肴和芙蓉酿,说那些是我爹当年去他们府上时最喜欢的。 连我都几乎想不起来我爹喜欢什么了,亏她还记得,这般性情的姑娘,也不枉你惦念成那样。” 齐民瞻微微一笑:“她做事一向如此,处处妥帖,非为利益,让人心生温暖。” 朝堂之事和宫中之事阮绵皆不知。 入秋后,落了两场雨,天气渐渐凉爽下来。 最近,阮绵常和丫鬟们去后山,采些野花、野菜、野果、野山菌之类,欢快得仿若没有半分烦恼。 这一日恰逢附近镇子的集日。 她又和丫鬟们乔装一番,挤到了热闹喧嚣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