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此人凌冽的目光瞧得不自在,姜落落不再多问,不声不响地去打包物品。 门外,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 姜落落担心出外未归的母亲,不觉抬头朝门外看眼。 却见这男子拿起烛台,凑近她的跟前晃动。 姜落落恼怒,双掌啪地按在刚数出来的金箔纸上,目瞪此人。 长得一副苛严冷峻的模样,这般不伦不类! 男子无睹面前女子的怒意,将烛台轻轻放在金箔纸旁,淡淡地道,“想必姑娘尚在病中。” “与你何干?”姜落落垂着脸色,“凶肆就是与死人打交道的,我生病又怎样?难不成还怕给你要的东西染了晦气?” “与我无干。若姑娘是为了偷懒或者其他,存心想要生病,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男子自顾从姜落落的掌旁拿起一沓没被按住的金箔纸。 “谁吃饱撑得存心想生病?” 姜落落暗自咬牙,世人眼中本就晦气的凶肆竟在今日也触了霉头。 跑来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 恨不得抓起身后的花圈朝此人当头砸去。 男子心下了然,“看来姑娘这病得的是‘不经意’。” 姜落落自然想这病生的不经意,但听眼前这男子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你究竟想说什么?” 姜落落定睛注视着此人的脸。 恍惚间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份突然而至的感觉似乎探向很久的过去……在早以前,他们见过? “眉心微青,眼瞳淡黄,耳鬓爆痘,服苍辣子之症。” 男子端详着姜落落的脸,一字字缓缓道出。 自己的眉心是否青色,眼瞳黄不黄,姜落落没有留意,但她的两耳鬓角处确实陆续起了几颗痘,多少天都没有消退干净。 姜落落刚想追问,却见母亲挎着菜篮匆匆赶回。 罗明月出门时带着伞,并未淋雨。 姜落落咽下口中的话,“娘,您回来了。” “有客人啊。” 罗明月放下菜篮,将伞收起靠在门边,“需要什么,我来帮忙做,你一边歇着去。” “就是些金纸与檀香,很快就好。” 姜落落熟练地将东西包起,见下雨,又特意裹了层油纸,“一共二十五文。” 男子从袖兜里取出钱袋子,数了二十五文铜钱放在柜桌上。 眼见这男子将包裹揣起来,一句话都没再多说,戴上斗笠就要离去,姜落落不禁叫了声,“喂!” 男子似乎没听见,紧走几步出了凶肆,没入雨中。 “站住!” 姜落落想,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让这个男人走了! 顾不得一旁如何诧异的罗明月,姜落落撑起她刚竖在门口的雨伞,追出去。 “你等等!” 眼看快要追上,姜落落脚底不小心打滑,一个趔趄栽向前。 男子听得身后动静,转步回身,一手扶住即将砸落的雨伞,一手带着姜落落的手腕,将人拉起。 就着男子的力道,隔着薄薄的雨帘,险些摔倒的姜落落低垂的视线上移,从他那朦胧的下颌挪到刺破雨雾的目光。 那原本凌冽的目光被雨水拂过,清柔了几分。 “谢谢。” 直起身的姜落落仰望着那张遮在斗笠下的脸,沉声道,“杜言秋,你把话说清楚!” “按说那夜,以及在县衙你应该都没有看清我。” 被戳破身份的杜言秋并无半点异样。 “是没看清,但我也知道是你。”姜落落确定。 这身形举止,这莫名其妙的谈吐言语,只与她正在等着出现的杜言秋相符。 杜言秋坦然自若地将手撑的伞柄塞入姜落落的掌心,“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情形像是服过苍辣子……一种在江边生长的矮小药草,误服后会令人身体发热,再与某些药共服,更会加重体热,盗汗,如患风邪之症。” 杜言秋快速说完,见罗明月冒雨追来,便转身离去。 独自撑伞的姜落落没有再追,如棵瘦弱的小树单薄地杵立在雨中。 “落落,怎么了?”罗明月急问。 姜落落赶紧帮她撑上伞,“我少算他几文钱,他不认账。” 罗明月见杜言秋走得快,又想想女儿的病还未好利落,“不就是几文钱,咱给垫上就是,犯不着与一个蹭死人便宜的较劲。” “也怪我算错,看在他还扶了一把,没让我摔倒,就便宜了他。” 姜落落与罗明月返回凶肆。 “娘,您看我的眉心泛青,眼瞳泛黄吗?” 姜落落回屋取了铜镜端详自己。 铜镜散着微黄的光,能照出整体的模样,却看不清细致的颜色。 “怎么了?我瞧瞧。” 罗明月生怕女儿有什么事,走过来,双手捧起女儿的脸,左看右看,“仔细这么瞧,眼睛倒是看不出,可眉心似乎有点青,平时倒没留意。是生病的缘故吧?” 姜落落摸摸耳鬓旁的几颗痘子,“或许吧,倒也没觉得不适。” “没有就好。会看面相的人常说,若走霉运,脸上都会带着印记。你这眉心不对,怕是与邪气侵身有关。以后行事可要多留份心!”罗明月叮嘱。 “嗯。”姜落落嘴上应着,放下铜镜,“娘,有没有觉得刚才买金纸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姜落落的脑中挥之不去那张遮在斗笠下的脸。 在他们雨中面对的那一刻,她越发觉得似乎在很久以前便遇见过。 “那个害你差点摔倒的人?没有见过。不就是几文钱吗?不要胡思乱想了。” 罗明月以为女儿还是放不下那少算的几文钱,心下乱琢磨。 “哦,没事。”姜落落不再多说。 杜言秋看起来比她大不了两三岁,她也实在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这般年纪模样又行迹不同寻常之人。 或许只是自己突兀萌发的一个感觉而已吧。 …… 天黑时,老戈与伙计忙完回来。 等他们休息下,姜落落来找老戈。 “老戈,你年轻时不是采过草药卖吗?可听过一味名叫苍辣子的药?”姜落落坐在老戈身边。 “苍辣子?这是药名?”老戈奇怪。 “听说是长在江边的一种矮草。可是我也在江边玩过,不认得有这味药草。” 老戈摇摇头,“不曾听闻,你是从哪儿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