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颜怀青带着小书童才到京城,还未住进客栈便遇见恶奴伤人。 也不知是哪家的恶奴,赶着马车将一位小童撞伤了,口中还骂骂咧咧。 非说那一老一小是来讹钱的,要将他们送去见官。 那老人与小童只是平头百姓,听得官府二字心中便生出惧意,纵是受了伤也只好自认倒霉。 他纵是心有不平也无可奈何,却见一位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提着裙子待要冲上前去,却叫人生生拉了回来。 “爹,你不管么!”女孩生了一双溜圆的大眼,大眼里生出一簇簇的火苗。 “你爹我做个小官,岂能事事都管,你冲上去做甚,去理论?有何用处?”一位男子无奈叹息。 “不对!是他们的错!他们撞人在先还骂人,做错了事便要认错道歉,就像你和娘教我的那般……”女孩握着拳并不服气。 男子摸了摸毛茸茸的双丫髻,带着欣慰的笑意:“你还小,日后便会懂得,世事不尽如人意。 你那样做便会得罪那恶奴,他拿你无可奈何,焉知不会对这爷孙生出报复之心。 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他们一世,何苦又连累他们树个强敌……” 女孩还是不服气,但听到会连累他们后,便不再坚持了。 那小童应是受了伤,哭的厉害,女孩望了望便摸出自个的荷包,扯开看看很是失望。 她讨好的望向了男子。 男子板着脸道:“你娘绣的荷包不准给人,把手伸过来……” 他从瘪瘪的荷包里翻出一块银子,心疼的放到女孩的手心里:“叫他们快些去看大夫才是正经的……” 女孩冲出去几步,又转了回来,让男子将一包乳糖递给她。 颜怀青那时就站在路边,看着那个女孩将糖果与银子给了那孩童与老者。 女孩脆生生道:“莫哭了,你若痛的厉害,吃些糖便会好些。还有这个,快些拿着去看大夫,莫要耽误了……” 不等他们磕头道谢,她已蹦蹦跳跳的回到男子的身边。 “爹啊,你再去给我买包乳糖吧……” “没银子了,方才你拿去给人的是你爹最后的体已钱了,要不,你去要回来……” “那不成!爹啊,你没银子怎地不找娘亲要啊……” “哦,你怎地不找你娘要啊?你娘说了不准你吃糖,会烂牙。 你爹我好不容易存下的体已钱都给你买糖吃了……” “哦,那、那便算了。爹啊,你上进些,官再当大一点多攒些体已啊……” “……乖宝,你要记得,助人是好事,当量力而为之。 若是超出了自个的能力,那便叫做害人害己,还会带累自个的家人。 譬如,你爹我,就叫你带累了……” “……” 后来,等他入了朝,才知晓那男子竟是户部的孙大人。 再后来,他便听闻孙大人在给自个女儿挑女婿。 …… “你!你怎会在此?”孙妙然喝了几口水,总算将那黏糊糊的乳糖咽了下去。 颜怀青这才转过身来,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淡淡道:“我见着你的丫鬟了,怕你有事要人帮忙,便上来瞧瞧。 谢世子很是热心,见到我便带我找你……” “呀,莫姐姐呢?”孙妙然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莫以宁出去了。 她恍然大悟:“他才不是热心,他就是坏心眼,见不得莫姐姐跟我玩的好……” 谢世子迫不急待的将人拉走,颜怀青又岂会不知其意。 正好,他还嫌旁人碍眼呢。 “那,你想玩什么,我陪着你便是了……”颜怀青走近了些,低头轻语。 “……”孙妙然眨了眨眼没作声,心道,跟这个呆子有甚可玩的。 “恭喜兄长了!”莫以宁去了隔间便笑眯眯的向赵元承道喜。 皇帝给五皇子指婚的事,京城里已传遍了。 成亲的日子定到了十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 周薏心,礼部尚书的嫡女,也是他上一世的皇子妃。 在他出事后深居简出的,从未听过她的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兄长,你可打听过?人品如何?”谢明矅深知有些女子面慈心狠。 皇帝眼瞎着呢,除了他运气好得着了一个小福星,其他的,不提也罢。 “周家诗礼传家,想来是不错的……”赵元承并不在意。 好也罢,不好也罢,一个女子也碍不着他,横竖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礼部尚书家的,父皇这次当真是有诚意。 他才刚回到朝中,根基自是差些,父皇便给他指了周家女。 这便是补上了他的短处。 只不过皇帝怎会那般好心? 与他结盟的老四只怕是已经开始多想了。 老三不用说,定是在跳脚了。 粮饷之事户部再如何推诿已查出些眉目,再来便是兵部了。 他望了望谢明矅。 若是将这个表弟送进兵部去,他又会如何。 谢明矅自是不愿:“你还不如把我送去京营里,当个大头兵守门也成。实在不成,我去北边也成……” “不成!想去北边?过两年再说……”赵元承拉下了脸,北边正乱着,他怎会放心叫他过去。 谢明矅不肯去兵部,自是为着谢锦安。 莫以宁没管他们兄弟俩的事,只作听不到的,慢慢啜着茶,抿了一块入口即化香甜不腻的枣泥山药糕。 瞧着赵元承板着脸,谢明矅炸着毛,场面有些僵住了。 她只得慢悠悠道:“世子爷,你若去了北边便不与兵部打交道了么……” 那怎么可能! 赵元承挑了挑眉,这话说的太直太噎人了。 他这般想了但并没说出口,便是不想折这个弟弟的面子。 果然,谢明矅立马便甩了脸子,沉着脸一声不吭,气鼓鼓的望着莫以宁。 莫以宁嫣然一笑,杏眼眨了眨,张口便开始背诵:“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谢明矅一听便头疼不已,她的用意他心知肚明。 他冷哼了一声,傲然嘴硬道:“行了行了,别背了! 你说的对,兵部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有甚去不得的……我去!” 赵元承还是头一遭见莫以宁降服谢明矅。 他摇头轻笑,果真是以柔克刚,一物降一物。 他们在这边说的热闹,殊不知被孙妙然称作呆子的人也说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