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来人皇之嗣,郡州之王,久仰,请上——” “上座”两字没说完,负责国宴接待的滇南文官有些傻眼了,这位鼎鼎大名的青年才俊,怎么顶着个乌黑眼来这等重要场合? 他心道一声不好,难道是这位异国郡王在蛊母庇护的国土内被人打了....不对,再往深处想,难道是遭受了刺杀?! 这传出去实在是有损蛊母神威,他当即有些惶恐,不顾礼仪上前俯首躬身,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是否遭受了危险?请先与我来,我即刻招灵医来,万望放心,神使大人绝不会放任您的安危在蛊母眷顾的土地上受到威胁!” 说了好大一串,周围其他文官武将一应蛊师等等都有些疑惑了,刘慕才爽朗挥手一笑,道:“不妨事,我方才撞门上了!” 文官当即一愣,第一反应是内心测算,这究竟是什么门能如此恰到好处地把单眼撞成这样,咱滇南有那种门吗,郡王殿下撞上门的时候,又用的是何等高难度的姿势? 刘慕故作镇定地拍了拍文官肩膀,又规规矩矩地把礼行完,这才微微侧目,和身边一个用灰布蒙着眼、长相普通的护卫咬牙传音道:“咱玩笑归玩笑,你赶紧趁没多少人发现,给我治好!” “殿下说什么?” 等那文官追上来,却发现刘慕脸上的伤都不见了,他顿时一愣,揉了揉眼,心想难道自己看花了? 礼仪流程一道接一道,没人有闲工夫去追究到底看没看花眼,被滇南神使召集来此的诸位文官一个个都紧绷着脸,心里全想着待会儿要进行的国事商议。 相比甫来,滇南建筑风情非常值得考究,比如这座气度恢弘的“源母神殿”,在进入议事厅之前刘慕就恨不得先驻足观赏一刻多钟再说; 更别提先前一路过来“大开大合”的前殿布设,精致却一点儿都不小巧的走廊,种满奇花异草的花园...... “真是豪奢又庄重,这地儿确实不错,瞧这小园子,多亲近自然啊,多干净多卫生。” 可惜全程作侍卫打扮,改头换脸又灰布蒙眼的阿泠,实在是没办法欣赏这一切。 虽然灰布蒙着眼,但阿泠还是能清晰无比地感知到两道视线从始至终都打在他的身上,而很明显,视线的主人压根就没想过要掩盖。 实际上灰布下他也将眼睛紧闭上,昨日被刘慕“提醒”了一番后,他警醒过来,觉得今后不妨养成闭眼的习惯。 主要是旧北桦那边,即便他本人出面,再三叮嘱驭魂宗中人不要刻意对外宣扬“仙”之名,可莫名其妙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偏偏就开始流传起了关于仙神的传言。 甚至于这两年他没有将心思放在「信仰」上,魂树分支上的果实,偶尔趁他不注意,还是会增加一两个。 剑鬼想的是,以防今后仙的名号越来越响,自己这引人注目的特征还是想办法藏着些好,既然纯净灵蕴不知为何不能掩盖异瞳,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了。 直到昨夜,他第一次闭眼蒙眼还颇为不习惯,甚至像个小孩似的到处磕磕绊绊,惹得刘慕嘲笑他至半夜。 好在这样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自己确实太过于依赖目视感官,考虑到之前自己肉身“多灾多难”,以后也难免遇到灵魂也被蒙蔽视觉的情况,提前适应一下也不错。 至于老李赞成他这种做法的原因,后半夜他自己就切实体会到了。 “老李师父说得对,不仅是术法还是武技,我太过于依赖‘眼观’,蒙着眼过后,我出剑竟然乱了几分。” 回想起后半夜师徒俩一时兴起的切磋,阿泠不自觉又开始陷入到剑道感悟里,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那个此刻大厅内万众瞩目的姑娘什么时候靠近的。 “夫君还是来了。” 阿泠被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果然还差得远,太过容易分神一定程度上也说明过于依赖视力。 此刻在他视角里,他强行忍住以另外两个灵魂透过魂海窥视的冲动,抑制这样的意志听上去有些与生灵本能背道而驰,但对一个武技修行者来说,应当是锤炼的一种方式。 譬如说,他在听到田闵音声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想好了出剑的姿势和方向,甚至具体的剑招。 如果在田闵说话之前、甚至于在她靠近之前,他就已经找到了这种感觉,那或许就是‘意’的升华、另一个层面。 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路还相当长,不应当怠慢。 完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高阶灵修会本能向周围散开自身灵蕴,依靠灵蕴,灵修会感知到周围存在之物—— 刘慕曾对阿泠讲过一个“盲人摸象”的故事,他觉得用这个故事来形容灵修的这一本能比较合适,譬如说,修为低下、对灵蕴掌控力较弱的,便是彻底的“盲人”,能否清晰感知到周身存在之物,完全取决于灵蕴让他“摸”到了什么,再进一步去思考“摸”的是什么; 而当对灵蕴的掌握程度更上一层台阶之后,这种感觉会愈发清晰,灵蕴甚至可以真正达到生灵本身的感官层次,去清晰传达所触碰究竟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