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寒,赵君临却根本睡不着。 他踏着月色,拎着一壶酒,踉踉跄跄地来到他和苏菀的秘密属地,那棵花树下。 如今已是秋日,树上的花早就凋零。一阵风吹过,几片黄叶盘旋着飘下,满是萧瑟之意。赵君临伸出手来,一片叶子落在了手上。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恍然不觉,一年竟过了大半,时间真快啊。 赵君临感喟着,躺在枝桠之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大月亮。 秋风拂过,鼻端阵阵月桂清香。在这个家家团圆的好日子里,天下至尊的他,却只能躲在无人处喝闷酒,说出来谁会相信呢。 赵君临一边灌着酒,一边问一旁的秦臻:“你说今晚,她会不会想起朕来。” 话音刚落,赵君临又觉得自己好笑,要是她心里面有自己,就不会闹着出宫了。 他好想见她,哪怕远远看一眼,可他不敢,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看到了她,就会拔不出眼。哪怕是一想到她,他的内心都会不平静。 因此,他嘱咐翠萍,竹青细细地照顾苏菀,却也让她们没有重要事情,不必传信回来。不是他不想知道她的消息,而是听不得。要是如他猜想,苏菀外面真有情郎,他难不成还能杀了那人不成。那岂不是让她记恨自己一辈子。 一想到这辈子,两人可能都无缘了,赵君临就伤心。忍不住举杯邀月,对酒长歌。 一个君主,大半夜地发酒疯,秦臻都没眼看:“主子,天气凉了,还是回寝殿休息吧。” 赵君临被他聒噪地不行,只能从树上跳下来,结果酒喝得实在太多,身子飘得厉害,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秦臻忙扶住他:“万岁爷,可要属下背你走。” 赵君临醉眼迷离,依然逞强道:“这点酒算什么,朕,自己能走。” 说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秦臻无奈地跟在后面,好不容易到了寝宫。赵君临突然就委屈上了,泪眼婆娑道:“秦臻,你说为什么。她为什么不要朕。朕哪里不好。” 秦臻不知道怎么劝:“皇上。苏姑娘心里也是有你的。她,她其实” 刚想说出那日的隐情,秦臻却又犹豫起来。苏菀美而近妖,惯会蛊惑人心,这样的红颜祸水留在皇上身边,真不是什么好事。这好不容易送走了,自己可不能这个时候犯糊涂。 长痛不如短痛,时间长了,皇上终会忘了她的。于是马上改口道:“薄情寡义之人,皇上还是忘了吧。” 赵君临叹息一声:“秦臻,你不懂的。”说着摆摆手,让他出去。 寝殿内黑沉沉的,周围一片静寂。赵君临醉醺醺的,头脑却越发清醒。往日越甜蜜,今日就显得越凄凉。在他最难过最伤心的时刻,他多么希望她在。 他留不住人,却也放不下。 他也曾有过执念,将她硬扣在这深宫大院里面,日夜陪伴自己。可他爱她,一个人真爱另一个人,就会愿意成全。愿意尊重。愿意让她更好更开心,飞向更高更远的天空。 往后这暗沉沉的路,只剩他一人在走了...... 自从皇后殡去,赵君临每日面色阴沉,浑身戾气,就像随时要咆哮地雄狮一般,大刀阔斧,接连料理了数十位贪官。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受到牵连的更是不计其数,菜市口上堆满是人头。 一时之间,群臣们战战兢兢,就怕皇上突然发疯。 因被处置的贪官里面,有几位暗地里是为谢家做事的,这让两位国舅也乱了阵脚,直接让他们在诏狱里动了手脚,送人提前上了路。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赵君临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抓住这些人把柄的。 那么他们谢家的事,那位又知道多少?想到这些,两位国舅背上都直冒冷汗:“那一位是不是在投石问路,想拿我们谢家开刀呢。” 还是谢太后稳得住:“怕什么。皇上就算知道点什么,现在也没那本事的。且不说我们谢家根深叶茂,几位姻亲也都是顶有势力的世家。皇上知道怎么做的。要是再不听话,哀家自有办法治他。”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助茵姐儿早日登上后位。” 不仅谢家在立后的事情上着急,其他母家显赫的嫔妃,也不甘落后。皇后才下葬,就陆续有官员提起立后之事。 对此,赵君临只能装深情:“朕要替皇后守满一年。” 大臣们哪里肯依,赵君临则能拖则拖。 立后是大事,谁坐上后位,就意味着未来储君的位置花落谁家。这么大的利益,谁愿意相让,前朝后宫争得斗鸡一般。 三个月间,赵君临种种作死试探,把谢太后彻底惹毛了时,突然下旨立了谢茵梦为后。 狠狠打几巴掌再给个甜枣,向来是赵君临的拿手好戏,一时之间,谢太后的气也不是,高兴也高兴不起来。后宫里暂时换来了短暂平静。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其他嫔妃哪怕心中不服,见了谢茵梦要行大礼的。 很快就是冬日,宫内的气氛愈发的沉抑,赵君临依然醉生梦死,喜怒无常。近身伺候的宫人们每日提心吊胆,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圣颜。 这一日朝堂之上,赵君临因为屁大点事,就要格几位官员的职,朝臣们全部噤若寒蝉,纷纷跪下来求情。 赵君临铁青着脸,正要发作。一位小内官匆匆进来,他满脸欣喜,连滚带爬地跪下来就说道:“万岁爷,找到了,找到了。” 赵君临最烦被人中途被打断:“有没有规矩,滚出去。”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句话:“皇上要找的美人,奴才们找到了。” 轰隆隆,赵君临头顶如有雷鸣一般,一下子被震住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内官赶紧拿起赵君临画的墨宝:“就是画上的这名美人,我们找到了。小的们历经千难万苦,寻遍全国各地,历经三个月,终于找到了。” 赵君临难以置信地让人把画呈上来,逼视道:“你确认你们找到的就是画中女子。” 小内官头叩得如小鸡啄米:“回陛下,那女子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和画中人长得一模一样。” 赵君临猛地站了起来:“她人现在哪里。” 小内官见他这般激动,心中一松:“云萝姑娘,已经被接到后宫了,就等着皇上通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