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时,当苏老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居然有宁惜,他肉眼可见的慌乱不似作假。 那一秒,他下意识想关门的动作骗不了人,宁惜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宁惜便知道,这次没有任何表演的成分。 白陆瑾没有事先和苏老串通好,苏老的确不知情。 “小瑾你……唉……”苏老开口想说出责备的话,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句长长的叹息。 “苏老,我带了这么多礼物给你,你不会打算让我一直站在门口干瞪眼吧?”宁惜故作不满地问道。 苏老还能怎么办?只能往旁边挪了挪,腾出空间让他们进去。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普通居民房,装修风格也很符合苏老这个年纪人会喜欢的款式。 但宁惜曾经去过苏老的庄园。 她知道苏老虽然年纪大,但他的审美和喜好都能让年轻人get到。 绝不是这套房子般朴素。 厨房里有人正在忙碌,看背影也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白陆瑾走在宁惜身边,低声说:“他是跟了苏老几十年的管家孙叔。 “虽然表面上说是管家,但他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苏老早已经把他当成兄弟对待。 “这次苏老卖了老宅,遣散所有保姆等人员,孙叔自愿不要一分钱也要留在苏老身边。” 厨房里的人转过身去冰箱拿食材,宁惜看见他的脸确实有点熟悉。 是一张看起来就很和善的好人脸。 这位管家孙叔和苏老两个人住在一起,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相依为命。 厨房里的孙叔注意到外面有人,他用围裙擦了擦手,拉开推拉门,有点局促地说:“白先生,宁小姐,下午好啊。” 宁惜抢在白陆瑾还没开口之前说:“孙叔你好,这个点,你是在做晚饭吗?” 孙叔点点头。 宁惜大大方方道:“正好我也有点饿了,那我就厚着脸皮留在这儿蹭饭,辛苦孙叔多做点。” 苏老刚关好门走过来,便听见宁惜说要留下吃饭。 “那就出去吃吧。”他立即决定道。 宁惜却坚持:“孙叔不是已经做一半了吗?还是不要浪费了吧。” 孙叔看向苏老,苏老沉默半晌后点头。 多了两个人吃饭,孙叔先熄火,换鞋下楼买菜。 苏老跟在他身边,想浑水摸鱼一起下去,不单独面对宁惜和白陆瑾。 宁惜却眼疾手快拉住他。 孙叔走了,苏老被宁惜拉到沙发边坐下。 他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头低着不想和宁惜对视。 宁惜看他半天才问:“苏老,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去医院看过了吗?确定不是身体机能出现问题?” 上次见面时的苏老,是个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爷爷。 虽然头发银白,但是整体的精神状态很不错,能看出是个健康的老年人。 但今天的苏老仿佛一下苍老十岁。 他银白的头发莫名耷拉下来,眼中的光也消失,皮肤透着一种灰白之感,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 很符合那句话—— 有的人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 苏老听到宁惜的话,非但没有卖惨,反而还笑着解释:“什么变成这样,就是年纪到了而已。 “你看我都快八十岁了,我这样难道不是八十岁老头应该有的状态吗? “以前那都是用人参吊着才会看起来精神,一不喝人参,那不就打回原形了。 “我没事,我去医院检查过了,还算健康,医生说我这几年还死不掉。” 宁惜不懂心理学,但她听苏老这番话总觉得心里很不得劲。 可能别人听到苏老这么说,会觉得他是在自嘲。 宁惜却感觉心里闷闷的、重重的,一股无形的负面、抑郁的情绪笼罩住她。 她猜,可能和她被洗髓丹净化过有关。 这种场合下,白陆瑾没有再笑。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苏老,在当代社会,八十岁不算很老的年龄。 “很多八十岁老人都在用各种方式享受人生,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旅游。” 苏老笑了笑,只是这笑一点儿都没有灵魂。 “小瑾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 “但你平时工作就已经很忙了,你要是有休息时间,我还是建议你多休息休息,或者去创造属于你的生活。 “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但你还很年轻,我不想成为你们的拖累。” 丧。 太丧了。 宁惜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听苏老说话很难过。 因为从苏老的话语之中总能听出自厌甚至自弃的意思。 说句矫情的,此时苏老的心理状态应该是很矛盾的。 他既不想拖累任何人,但又怕自己真的被落下。 宁惜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距离不到一米的苍老老人,忽然从心底升起一阵怜惜。 当这股怜惜之情逐渐弥漫开来时,她知道,完蛋了。 苏老见宁惜一直不说话,还以为是她嫌他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