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简直没眼看，别过头去。 大队长喝道：“茂娘婶！干什么呢？！注意场合！” 众人哄堂大笑。 有人嘲讽道：“茂娘，你眼光不准呢，你们家永梅不是没生出儿子吗？” 还有人起哄：“就是，你们家顺男不也……” 说到一半，那人刹住了话头。 自然是碍于西山的面子。 西山只当没听到。 茂娘却不依不饶：“我们永梅怀过三个男丁！有两个还是双胞胎呢！” “怀过？哪儿呢？没见着啊。” “你也配见我的孙子？！”茂娘骂得满嘴喷口水，“等我们家永梅把身子养好了，保管还能再生个儿子出来！” 那人嗤笑：“四十多了吧，肚子里还能下出蛋来？” 茂娘还要扑过去再骂，被大队长拦住了。 大队长指着那个拱火的人：“坐下！现在是耍嘴斗狠的时候吗？” 他回头对茂娘说：“你还要不要找阿武？要是不想找了，你就继续闹。” 茂娘一下子变得可怜巴巴的：“找啊，怎么不找啊？大队长，我求求你，我们家阿武胆子小，眼看就要天黑了。他还饿着肚子呢。” 她再也不说是西山拐走的阿武，反而过来拉着西山：“大山，你去烧个香，跟顺男说，把我们阿武还给我吧。” 西山无语：“……” 大队长在一旁说：“封建迷信要不得。既然已经有线索，可能是你们家大媳妇儿带走的阿武，那咱们就先去找你大媳妇儿。” 大队长立刻分派任务。 大伙儿分成八个小队，先把村里搜一遍，搜完村里搜山里。 有人问：“算工分吗？” “就是啊，可得算，耽误大半天呢。” 大队长吼了一嗓子：“算个卵蛋！大家乡里乡亲的，孩子丢了，你不帮着找找？” 几个跃跃欲试要发言的人都熄火了。 大队长又安排几个办事稳妥、闲话不多的女人，带着茂娘一起去永梅住的村子，也就是茂娘的老家。 “大山，板车的顶棚拆了吗？” 有人替西山回答：“没呢。” 大队长交代一个女同志：“那就拉着板车去，叫茂娘坐里头，她腿脚走不快。要是找到阿武了，也好放车里接回来，孩子病了，别再淋坏了。” 茂娘絮絮叨叨的：“我不去，我得去顺男坟前烧点纸钱……” 大队长不容分说：“你得去，就你认得路，你不去，大伙儿怎么找？” 茂娘听了：“……那，大山也认路的！” 西山直言：“我不认路。” 都几十年了，他哪里还记得？ 况且他惦记着山里。 要是有人去搜山，找到了他的住处，他即便拦不住，也得在场才行。 不然一个半大姑娘怎么应付？ 西山想了想：“我去搜山吧。我正好顺路给顺男安个新的木碑。” 茂娘立刻说：“对对对，碑，树上，说不定她就消气了，阿武就回来了。” 西山怕再勾出她一串疯话来，就没有反驳她，只是点点头。 茂娘放心不少，果然安静了。 西山看了一圈，没找到老蒋头。 老蒋头是个野路子的篾匠，会一点刻字的手艺。 “那我先走了，找老蒋刻个碑。” 西山也想亲自找到阿武，但山里的三个孩子更重要。 他在心里劝导自己，大队长的安排很妥帖，他也使不上更多力，还是去山里找找为上。 他心里还有个怀疑，要是那老头看走眼了，带走阿武的其实是双娣…… 另一头，西玖玖在大兴家倒是过得很开心。 大兴没多久也出门去了，据说他妻子带着女儿走娘家去了，家里就变得空无一人。 大兴走之前，还学着西山的样子，交代西玖玖：“可不能出这个院子，我们下工了就回来。” 他想了想，犹豫着：“要不我找一截绳子，把你拴起来吧……” 西玖玖原先还乖巧地蹲着，一下子站起来，凶巴巴地瞪着大兴。 “汪！你敢！” 西玖玖虽然长大了不少，但毕竟品种还是小型犬，叫声也不大。 只是这凶巴巴的猛的一声，大兴还真被唬住了。 “行行行，不栓你了。那你别乱跑啊，大山那么宝贝你，丢了我可担待不起。” 大兴走了。 西玖玖上一次在人类的屋子里闲逛，还是在茂娘家，趁着夜深大伙儿都睡着了。 她乖巧地蹲在门口，等大兴走远不见了，一下子跳起来。 大兴家里很简单，三间屋子，每一间里都搭着床，除了床就是桌椅橱柜，塞得满满当当的。 床上被褥叠成方块，橱里衣服也是整整齐齐。 大兴的妻子应该很喜欢攒布料，几十种零碎的或大或小的布料都按照颜色、花样、料子质地等，条理清晰地挂在一扇橱门后面。 带火灶和饭桌的那间屋子是最拥挤的，里面摆的床是一张行军床，现在是收起来的。 厨房的橱柜里没有多少吃的，但是仅有的几个土豆、红薯、所有碗筷，都摆放得非常规矩。 西玖玖撒欢了一圈就觉得无趣了。 她是想看看有什么值得收入空间的，可这家里一点好玩的东西都没有，逛着逛着就有点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有一张床的床头有一个泛白的布娃娃，看着像是拿一截衣袖塞了稻草、捆成葫芦状，再拿螺丝钉按了两个眼睛。 这床头也是整个家里唯一有点凌乱的地方，贴着很多草纸，都是孩子拿煤灰和红砖画的画。 西玖玖看得直摇头。 她一条狗都看得出来，大兴大庆两兄弟的生活条件比茂娘家好多了，怎么家里就能这么简单到无趣？ “咱们家还有花窗帘呢，屋檐底下还种了好多花……” 西玖玖不知道，这才是一个在努力生活的家庭。 两兄弟不闹分家一齐使劲儿，挣的工分和钱就紧着全家的温饱。 女人持家有道，把家里照顾得干净整洁。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用的，能真切地改善生活的。 也不胡乱多生孩子，尽其所能疼一个孩子。 不像茂娘家，整个家里琐琐碎碎的一堆东西，能真正派上用场的却没多少。 西玖玖在这方面的认识与人不同。她只是一心喜欢热闹。 她觉得大兴家不够热闹，日子肯定过得很苦。 大兴对她挺好，那她得好好出力帮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