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汐备了礼便带着秋雨一同递了拜帖进柳府。 柳母应氏着管家将人引入了前堂,她虽上了年岁,又经历了家族的衰败起落,依旧娴静端庄气质高雅,着一身暮云灰的团花暗纹袄子,端坐主座之上,吩咐着婢女们赶紧上茶。 “问儿昨晚已经醒来,特地交代了此事与谢大人无关,医师开了方子将歇两日便好,并未有什么大碍,谢大人可放心。” 瞥了一旁松了口气的秋雨一眼,南汐问:“不知可否让我们亲自前去探望?” 应氏颔首:“自然是可。” 便让柳嘉遇引着前去。 一推开门,屋内柳问的病榻旁边有一穿着粉色襦裙,鬓别重瓣海棠花的姑娘正在低头拉着他的袖子哭泣。 柳嘉遇咳嗽了两声:“表妹,有客人来。” 听着这话,柳问抬眼便瞥见了后头跟进来的南汐与秋雨,他一愣,就将自己的袖子从那女子手中抽了出来。 支撑着身子便要起来。 柳嘉遇赶紧上前摁住了他道:“大哥,大夫说了你还需静养不可轻易活动。” 那穿着华丽的表妹也在一旁开口:“表哥,你可别乱动了,再牵扯了伤口,表妹的心就更痛了。” 柳问蹙眉:“这是谢少将军,你当见礼。” 她却回头便剜了一眼南汐,下巴微扬,带了三分倨傲:“便是你们弄伤我表哥吧,居然还敢上门来!” 柳问皱眉喝斥:“表妹,不可无理。” 苏磬音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样的重话,还是从她最想亲近的表哥口中,泪水止不住,就又开始啼哭了起来。 柳问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着柳嘉遇赶紧上前将人带出去。 “谢少将军,实在抱歉。我这表妹是我二叔家嫡女,自小便娇纵惯了。唐突了。” 南汐摆手:“无妨,瞧着小姐对柳兄你这个表哥倒是情真。” 听得这话,柳问赶紧看了看南汐身后跟着的秋雨,瞧见对方面色冷淡,慌忙解释:“她不过是陪着二叔来京都小玩半月。别误会。” 别误会三个字可算是脱口而出,话音一落,连柳问自己都有些哑然。 半个身子倚在床头的木头架子上,袖子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暗诽:柳问啊柳问,你还自诩才华不凡,见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好。 南汐回头将躲着的秋雨拎了出来。 她此刻整个人都蔫蔫的,也没发现刚刚柳问话中不合适的地方。 “阿雨…” 被南汐催促了一句,秋雨悻悻然几步上前立在他的床前。 这人的突然靠近,让柳问心中一喜,又唯恐自己病容憔悴,一时之间,也不敢看她,扭捏的模样十分有趣,要是李星昀在场,必要编排他几句。 平日里一板一眼青灯黄卷只知苦读的柳问,也有今天... 秋雨问:“你这次受伤花了多少银两?” 柳问被问得有些愣神,侧着头想了想,伸出了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秋雨面色一白,转过身子去。 从自己带来的钱袋中摸出了银子,肉疼地看着那原本鼓囊囊的袋子立刻瘪了下去,心疼得鼻尖都要红了。 自从小时候被卖给了谢少将军开始,她便养成了存钱的习惯,一文钱一个铜板,除了刚来京都被安叔诓着买了几件首饰外,便紧拽着自己的钱袋子不松手。 这下可好了… 一遭散尽... 嘟了嘴又转过了身子:“你,伸出手来。” 柳问不明所以,依旧听话的将手递了过去。 就看见对面这人,将一锭银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自己的手掌心。 “这是四两银子,除了医药费,也赔你的误工费。” 柳问顿时失笑:“是在下要救姑娘,不自量力受了伤,不要姑娘赔钱。” 秋雨却直接上手,将他摊开的手握成了拳,推了回去。 “给你了就是你的,行军之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反悔的道理。” 手背之上的温润触感让柳问一下子红了脸。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子,又抬头看了看秋雨。 她这模样,这微红的眼眶,这眼下的乌青,明明极其不舍得这银子,面上却还毅然决然说着这话。 “在下自己受的伤,倒是要让姑娘失了银子,实在是惭愧。” 瞧他肯松口收下银子,秋雨终于安心。 她不愿意欠旁人的,昨晚纠结了大半夜没睡好。 “你这身子,连刚入队的幼童都比不上,若不是你,我早就下树了。” 南汐咳嗽了两声,秋雨连忙噤声,她本就不爱多说话,只不过瞧着病榻的人得了自己这么多银两,居然还不高兴,便想开口揶揄两句解解气。 起身对着柳问便是一躬身,很不情愿:“多谢大人相救。” 这人,确实是爱多管闲事。这么弱的身板,也敢来接自己。 但,他那般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勇敢的如同每一个驻守城墙的士兵。 秋雨虽然爱财,但心下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大人却没有之前那般排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