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承走了几步,未在身侧睨见傅羡好,回眸扫了眼,眸中霎时间涌入窈窕身影。
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垂头凝着步履下的积雪,察觉到自己停下时,她仰起头望来,泛着点点绯色的容颜上弥着恬静的笑。
傅羡好疑惑地眨了眨眼眸,下意识地环视了圈寂静无声的四周,确定四下无人经过后,问:“不走吗?”
凝着她须臾,萧瑾承忽而笑了笑。
这让傅羡好更加疑惑了。
“走。”说着萧瑾承微抬手,垂落的袖摆被凛冽寒风荡起,眼前的傅羡好愣了下,随即了然地抓住袖摆。
傅羡好牵着衣袖,鼻尖掠过淡淡的檀香,沉默须臾,开口道:“如今殿下与我合作是个人约定,与我家中无关,若是殿下想要傅家明确的答复,娘娘的意思确实是最为稳妥的办??”
“你呢。”萧瑾承忽而问。
傅羡好疑惑:“我什么?”
萧瑾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如果我选择了傅家,以当下的局势,你势必要入集英殿,而且时间只会早不会晚。”
她分析了很多,也说了很多,唯独漏了她自己。
或者说,是在他这儿着意漏了她自己。
“你希望我选择傅家,一是如你所言这般得益于我,再者便是希望傅家以后能够走得更顺畅,你清楚我想要做什么,至于他们能不能给我想要的答案,那是是他们的事情。”
“但不论如何,只要傅家和我达成一定的关系,就能够以最好的方式生存下来。”萧瑾承眸光晦暗不明地打量着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生无奈,“傅羡好,你考虑了傅家上下所有人,你呢,又有何打算。”
傅羡好嘴角微张,半响都说不出话。
要怪就怪萧瑾承过于聪明,也过于看得清自己。
她确实有所打算。
“诚如殿下前段时间所言那般。”傅羡好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不达眼眸,“王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话音落下的刹那,萧瑾承眉梢微微蹙起,平静无波的眸底波涛汹涌,欲要掀翻此刻的宁静。
“王绍卿。”
男子嗓音清冽,慢条斯理地道出这个名字,凉薄的语气似要将其拆吞入腹。
眼前的男子背对着月色,傅羡好看不清他眸底翻涌的情绪,不冷不热地‘嗯’了道,“他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再好不过的选择?
闻言,萧瑾承薄唇微扬,若有所思地‘哦’了声,挑了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冷风习习,呼啸而过。
淡淡的寒意弥漫四下,傅羡好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宫灯吹过他的脸庞,掠过的光影叫她看清了眼前男子的神色。
她眸光未动,细细地端详着萧瑾承。
风雨欲来。
顷刻之间,傅羡好就明白了。
她想法没有错,王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今日之前,我不会选择王家。”傅羡好不做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留一分余地给敌对者,终有一天会残害到自己,“可若是傅家选择了殿下,殿下也选择了傅家,而我再选择殿下的母家,牵引在我们之间的绳子,会更加的牢固不可催。”
王家已经能叫皇后止步不前,再来一个傅家,足以。
“可惜了。”萧瑾承微挑眉梢,眸中的笑意上扬了几分,语调似惋惜又似挑衅,“孤没有答应。”
他没有答应傅家,所以她推测的一切,都不会成为事实。
“是啊。”傅羡好越过颀长的身影,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嘴角扬起点点笑意,“可惜了。”
萧瑾承眸光暗了几分,侧眸朝她望去,看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步履温和而又坚定不移。
她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余下的,不过是心照不宣。
两人又是一前一后,不过这次傅羡好在前,萧瑾承在后。
月光拉长黑影,两人之间始终相隔着半丈的距离,一人没有停下来等待,一人步伐时急时缓,黑影将将要靠在一起时,他的步伐又慢了下来,如此循环往复。
走过幽深曲廊,跨过天引桥,方可瞧见隐于林苑之中的凉院竹屋,四下把守的侍卫,都是萧瑾承的人,两人还未走近之时,侍卫们就已经往外退了十来丈。
进了竹屋后算是真正地踏入他的地盘,丝毫不需要担心会有他人走漏风声,傅羡好松懈了下来。
余白已经熨好了酒水,见两人进来,他微微后退了几步。
酒炉下灼烧的炭火隐隐作亮,架子上除了熨着温酒,甚至还烤上了板栗和红薯,傅羡好伸出手放在炭炉上,灼热的气息烘得身上暖乎乎的,冰冷的寒意不疾不徐地散开。
前去寻自己时,萧瑾承应该是在这儿待上一会儿了。上书的折子就那么摊开摆在一侧,丝毫不担心她多看。
不过也就一眼,傅羡好就看懂了是何人上书的折子,“张思邈?”
“嗯。”萧瑾承随手将折子递给她,另一侧,修长的指尖越过酒壶,拎起一侧的茶壶,给她倒了盏茶水,“要求彻查公主府郑翊身亡一事。”
清澈可见底的白茶晕起浅浅气息,傅羡好一目十行地看完折子上的内容,果然是不出她所料,“前段时日公主府来了位书生,听闻为人甚是孤傲,当时就觉得此人出现的时机不对,现在看来确实是冲着公主来的。”
傅羡好顿了顿,合上折子,还给萧瑾承,“或者应该说,是冲着世家来的。”
一切都来得过于巧合,巧合到如果其中没有人为插手,那就真的是老天看世家不爽,故意降下的惩罚。
不过傅羡好向来奉信事在人为,听闻老天降罚都觉得是世人为自己作恶造成的冤孽找的借口,不肯承认曾经踩在脚下的蝼蚁奋勇而起将其踩在脚下,自己成了曾经看不起的那只蝼蚁,只能将一切归为老天降罚。
“郑翊入公主府,张思邈上书状告许川,以许川的性子于半路中将其拦下殴打一顿着实是他的作风,到皇上下令彻查此事,再到陈翊自缢身亡,公主府走漏风声。”
一桩桩,一件件,要是说其中没有人插手,傅羡好是真的不信,“今日陶贵妃特地寻了皇后,就是为了公主府一事。”
她静静地凝着对面漫不经心把玩着酒盏的萧瑾承,沉默半响,眼眸微眯:“殿下这是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