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阁
白采女那日回宫后,当夜就发了高热,出云阁的宫人前去太医院请太医,当值的太医是个势力的主儿,得知白采女得罪了宓贵嫔,被皇上降位,再难得圣心,推三阻四,又说自己医术不精,又说白采女禁足,无皇上的吩咐,他不敢擅自去出云阁看
诊,连连打发她离开太医院。
小宫女急得直哭,实在是没了法子,连夜跑去乾坤宫求见皇上,不巧北郡王有急事要禀,她又被拦在宫外,还是守门的小太监心善,见她实在可怜,让她去太医院找当值的小太监,是他远房的表亲,能借他的情分开个退热的方子。小宫女连连道谢
感激,待捧着开好的药,回出云阁。
此时出云阁内,红鲤已经急得红了眼睛,见没有太医过来,知晓是难为主子请到太医,先吩咐人赶紧去煎药,主子身子越来越烫,一直烧下去不是个法子,万一病得严重了可如何是好。
出云阁折腾一夜,翌日一早,白采女高热才有消退的迹象,红鲤试了试主子额头的温度,确实与寻常无异,缓缓舒了口气,疲累地靠坐在床榻边,守着主子。
她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想到主子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宓贵嫔,心里也因此生出不满的恨意。皇上宠着宓贵嫔,可想过主子一夕从答应降到采女,该是有多难过。这宫中一向势力分明,主子如今的境地,以后的路还要怎么走。
红鲤是伺候在白采女身侧的人,将错处一股脑都推到宓贵嫔身上,却是忘了,是自家主子先出口不善,否则也不会得此下场。
红鲤想着主子日后在宫里有多难过,窗外传进几声吵嚷,她见主子眉心微皱,拧紧眉心,出殿去看。
出云阁的主子降到采女的位分,宫里头一应的用度宫人都要裁减。伺候白采女的宫人都知主子惹了皇上不喜,怕是再难得宠,再继续留在出云阁,也就只有受人作贱的份儿,因而,外殿伺候的宫人,争着抢着要回内务府,重新安置伺候的宫
所。
红鲤推开门,斜睨着争抢离开出云阁的宫人,不耐烦地扬声,“主子病着,都吵什么!”
红鲤是随白采女入宫的人,入宫后做了出云阁的大宫女,管束下面的宫人,红鲤有几分手段,外殿的太监宫女见到红鲤出来,都禁了声,只是面上不如从前恭敬。
原本他们被分到出云阁,得知要伺候白采女,万分窃喜。白采女是入宫三位主子中,容色最盛的一个,他们盘算着,依着主子的出众的容色,迟早要得圣心,再怀上皇嗣,坐到娘娘位分也未可知,跟着主子必然是前途无量。
谁想到,一夕之间,主子因得罪了宓贵嫔,被降到采女分,还被皇上禁足,那道圣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个个不禁唉声叹气,愁眉苦脸,主子怕是日后都没机会翻身。
有人撇了撇嘴,言语不屑,轻慢地抬起头,“红鲤姐姐,主子是病了不假,但内务府也有公公过来传了话,说是今日就要依照采女的用度给主子置办,多出的宫人要回内务府重新分配。主子病着,咱们做奴才的,也得有个顶事的,给奴才们置办
置办,不然奴才们回晚了内务府,是要看大公公脸色的,届时主子这也不好交代不是?”
说话的小太监名叫小远子,因嘴巴甜,做了出云阁的掌事太监,平日红鲤有得好处的事都会吩咐小远子去办,不想主子落魄,他竟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
主子位分再低也是主子,何时轮得着向内务府那群狗奴才交代!
红鲤冷笑道:“小远子,你还记得上回你得罪了内务府的管事,哭着求着主子为你出面吗?主子给你的赏赐也不少了,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小远子被说得心虚,眼神左右闪躲,又觉得自己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白采女失势,他再继续跟着伺候,才是蠢了。
他分辨道:“奴才自然记得白主子的恩情,待日后才发达了,定不会忘记主子!”
红鲤狠狠呸了一嘴,“你一个没根的太监,做什么发达的美梦!”
这番毫不掩饰地讽刺,说得小远子面红耳赤,直接涨红了脸,剩下的小太监听了也有些不快,红鲤却是不怕他们,“一个个拜高踩低的东西,谁愿意滚就赶紧滚,?脏了主子的住处!”
得了准允,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早已收拾好包袱,半刻都不愿留下。最后只剩下两个瘦小的宫女,嘴巴笨,不会说话,即便回了内务府也不得好处,还不如继续留下伺候白采女。
待红鲤烦躁地回了内殿,却见主子已经醒了,正靠坐着引枕,面容憔悴,红鲤心里咯噔一声,“主子何时醒的?”
外面动静那么大,白采女已经清醒有一会儿,她入宫后就看清了这宫里的人心,此时并没多少恼怒,只道:“我有些口渴。
红鲤没敢多话,立即倒了盏温水伺候主子,白采女慢慢饮着,在想日后的路要怎么走。得罪了宓贵嫔,有宓贵嫔受宠的一日,她就再难得宠。除非宓贵嫔失了圣心,可眼下似乎是不可能。
有谁能与如今的宓贵嫔抗衡……………
她握着瓷盏思量着,眼底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徐美人小产后,心绪郁结,身子断断续续一直没养好,太医时常进出谨兰苑。
廊下,翠菊捧着煎好的汤药,小心翼翼推开门,进了内殿。
寝殿内燃着安神的熏香,徐美人是昨日才得知白答应在御花园得罪了宓贵嫔,被皇上降位禁足,她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恐慌,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她立即又传了太医,要尽快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再侍奉圣驾。这个孩子没了不要紧,她刚进宫,还有侍寝的机会。
徐美人这般安慰自己,接过翠菊端来的汤药,没有犹豫,忍着苦涩喝入了喉中。
她紧拧着眉,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药渍,吩咐道:“将我之前绣的腰封取来,后午去一趟御前。‘
翠菊望着主子面容憔悴之色,有些不忍,“主子不如再歇歇身子,明日再去。”
再等下去,宓贵嫔生下皇嗣,依着她如今的圣宠,怕是要升到妃位。
徐美人摇头,“等不得了。”
她并非要与宓贵嫔争抢什么,只是如今皇嗣尚且不多,皇上还有心分给别的皇子公主几分疼爱,到来日宓贵嫔生下皇嗣,要是皇子,她只怕帝王偏宠,让宓贵嫔的孩子轻而易举坐到那个位子上。
譬如如今的张嫔,诞下皇长子又如何,因母亲不得圣宠,皇长子甚至不如宓贵嫔腹中还未生下的孩子,徐美人不敢赌,她必须要尽快再怀皇嗣。
后午,徐美人描了妆容,去了乾坤宫。她尚是美人位分,没有仪仗,小产后身子还未好利索,走过一段宫道,身子就有些乏累,翠菊忙去扶住主子,忍不住劝道:“不急于这一时,主子还是再养养身子吧。”
徐美人坚持,再有一段路就到了乾坤宫,她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只怕皇上快要记不起她了。
她休息须臾,就起了身,没再继续耽搁,绕过一条宫道,徐美人抬步时,手臂被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徐美人挑了挑眉,翠菊立即附耳低声,“主子,是白采女宫里的人。”
徐美人朝翠菊的视线去看,眼眸微微眯起,瞧着前面过去的宫女,确实是白采女宫里的红鲤。
徐美人虽与白采女一同进宫,但两人并不熟络,最初她还将白采女视为晋升的阻碍,直到如今白采女被降位禁足,于她而言,也就没什么威胁。
她没有过多去想,眼见时候不早,还要求见皇上,得快些过去。
落日的一缕余光拂过女子乌黑的发鬓,徐美人上了汉白玉台阶,行到殿门前,全福海刚从正殿出来,瞧见是许久未见的徐美人,立马福了身子,“奴才请美人主子安。”
徐美人知道全福海是御前的大监,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可见是有几分本事。她素来不敢看轻了眼前的这个内宦,“全公公免礼,我前段日子无事,为皇上绣了腰封,今日身子养好,想着送到御前,不知皇上此时可是得空?”
“美人主子来得巧了,奴才这就回去通禀。”
全福海回殿没多久,出来时脸上堆出的笑更加真切,躬着身子迎徐美人进殿。
中秋后乾坤宫就撤了冰盆,鎏金兽首香炉内燃着龙涎香,徐美人福了身子,李怀修让她免礼,问她身子可都好些了。
虽是随口的一句,仍让徐美人生出一分羞涩。
她柔声回道:“谢皇上关心,嫔妾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捧着绣好的腰封,呈到御案上,“嫔妾养病这段日子不能侍奉皇上身侧,心中有愧,想为皇上做些什么。嫔妾女红不精,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徐美人说自己不精女红,不过是自谦之词,腰封的双龙戏珠,不比内务府绣坊绣娘绣出的差。
李怀修掀眼去看,不由得记起那女子,他拧眉回忆,那女子得召幸后,好似从未给他做过什么。李怀修脸色不由得有几分难看,又想到那人在家宠出一副娇气的性子,写字都不愿意拿笔,倒分毫不像为了入宫养出的脾气。
殿内有些静,徐美人见这位变来变去的脸色,不由生出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皇上不喜欢吗?”
李怀修敛下心思,只道了一句,“你有心了。”
徐美人呼吸顿了顿,想再说些什么,李怀修已经拿起御案上一封奏疏,“朕让人收起来,你无事就退下罢。”
原本徐美人今日过来,是想借着腰封,委婉地请皇上今夜去谨兰苑,可是这位好像并没有要召幸她的意思,徐美人脸色有些僵,她没敢多说惹这位生厌,规规矩矩地请身出了殿。
翌日,徐美人去了坤宁宫问安,皇后有些惊讶,问她身子可是好全了,徐美人一一答过,皇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听说昨日后午徐美人去了御前,今日在坤宁宫见到徐美人,明裳也不觉得奇怪,徐美人的意思自是想向那位表明,自己身子已好,可以侍寝,可昨夜圣驾并未去谨兰苑,明裳倒有些奇怪,难不成徐美人在御前说了什么,让那位不高兴了?
明裳还未来得及多想,眼前跑近一个矮矮的小团子。宝珠没让宫人跟着,像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在这,探头探脑向后张望两眼,见四下无人,才跑到明裳跟前,从怀里偷偷摸摸捧出两张宣纸,她匆匆忙忙福了身子,
“贵嫔娘娘!”
明裳被这小团子鬼祟的模样逗得好笑,不由得抚了抚小腹,面容多了几分慈爱,扶着辛柳微低了身子,“宝珠公主在这里做什么?”
“宝珠有事请求贵嫔娘娘。”宝珠纠结地扣着手指,她不敢去找母后,又怕自己到乾坤宫扰了父皇政事,父皇那样喜欢宓贵嫔,她便想请宓贵嫔帮自己把习的大字送到父皇面前。
她说明了缘由,恳切地望向明裳。宝珠的眉眼偏向李怀修,又天性早慧,让人很难忽视宫中这个大公主。
明裳眼眸微深,“好,本宫答应公主。”
宝珠圆溜溜的眼珠亮了起来,像是怕她反悔似的,将练字的宣纸塞入了一旁的宫女手中,“贵嫔娘娘若是日后有事要宝珠帮你,宝珠绝不会有任何推辞。”
她怕出来的久,小杜子找不到她被母后察觉,又转身迈着小腿跑开。
辛柳打开宣纸拿给明裳看,上面的习字虽尚有孩童的青涩,却也看出进步颇多,是下足了功夫。明裳让她收起来,待明日寻个时辰送去御前。
回了永和宫,辛柳想着方才的事,仍觉得有些不妥,她屏退了宫人,给主子奉上温水。
“主子,奴婢不解,宝珠公主的事自有皇后娘娘裁决,主子从中插手,皇后娘娘得知,会不会生出芥蒂。”
明裳已经想过辛柳所想,但即便她不应宝珠公主所求,皇后娘娘就会真的喜欢她吗?
她拭去唇边的水渍,“你可还记得当初杨才人要见我时说过的话,我思来想去,陈宝林能是谁的人。”
明裳轻垂下眼皮,“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是太后娘娘的侄女,然膝下没有皇子抚养,皇后娘娘几番试探张姐姐,大抵早已动了心思,倘若我诞下皇子,皇后娘娘可还能继续容我。”
“宝珠公主能想到让我送她的习字,可见与皇后娘娘并不亲厚。小孩子总要让人低几分疑心,或许不知何时,宝珠公主也能于我有所助力。”
辛柳怔然,她不知主子已经想过这么多,油然感叹,“主子已经为腹中的皇嗣打算了。”
明裳抚着微隆的小腹,没有再说什么。
她有所预感,日后的路怕是要更加艰难。
得知自答应被降位禁足后,罗常在安静了许多,她入宫后学了规矩,没再像府中那样张扬,尤其得知白答应因得罪了宓贵嫔受皇上责罚,她也不敢往宓贵嫔跟前凑。
罗常在请安回来,就在宫中煮茶习字,她费尽心思才打听到那日皇上留徐美人在乾坤宫伺候笔墨,是因为徐美人与皇上对答的史册颇合皇上心意。罗常在未得召幸时,十分艳羡那些奉过圣驾的嫔妃,但真正寝后,她才知晓,伺候那位实在
算不上什么轻松的事,要费颇多心思,她总觉得稍有不慎,不知哪句话就能得罪了皇上,整整一夜,心身俱疲。
罗常在煮了会儿茶水,便没了耐性,要松叶过来陪她下棋。她身边伺候的宫人,也唯有松叶伶俐,能勉勉强强地与她对弈。
殿外宫人闻主子吩咐,跑去找松叶,过会儿小满从殿外进来,“主子要找松叶,方才她跟奴婢说是去内务府领月钱了,这时候还没回来。”
罗常在有些不耐烦,“前日找她,她去了内务府领衣裳,今儿又去领月钱,下面的宫人都做什么了,由着她一个二等宫女去跑这趟。”
听主子发问,小满一时哑声,松叶是主子回宫后,内务府拨下来的宫女,为人伶俐懂事,伺候主子又勤快,没多久就被主子吩咐进内殿伺候,圣驾回宫后,少进后宫,更没召幸过主子,下面伺候的宫人都是新拨来的,以为主子不得圣宠,懒惰
懈怠,但凡又脏又累的活儿都推给不言不语伺候的奴才,松叶便只能又伺候主子,又跑内务府。
小满不知该怎么与主子说,只能轻声劝道:“奴婢出去瞧瞧,许是这会子松叶就回来了。”
罗常在摆手让她去,小满方出了殿门,瞧见松叶脚步匆匆回来,鬓边的碎发散了两缕,大抵是一路着急,热得气喘吁吁,双颊通红。
小满上前正要与她说主子寻她,一眼看见松叶手腕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玉镯,很是别致,见她多看,松叶拉了拉衣袖,随口道:“让内务府带的东西,小满姐姐喜欢,改日我再托那个妹妹给姐姐带一个。”
小满不疑有他,随口答了一句,又让她赶快进殿,主子正找她,松叶把领到的月钱交给小满,上台阶时,余光见小满已经离开,将那只玉镯取下来塞入怀中,无声松了口气。
到了第二日,临近晌午,明裳提着膳房做好的羹汤去了御前。全福海见竟是贵嫔娘娘亲自提着羹汤,忙小跑几步接到手中,将人迎进了殿。
待人进到殿里,李怀修撂了笔,问她累不累,坐下歇歇身子。明裳顺着男人的动作坐下身,“嫔妾好多了,没有皇上说得那么娇贵。”
李怀修垂眼捏了捏她的脸蛋,仍没觉得长了多少肉,她如今可不是正娇贵着。
宫人布好羹汤,退出内殿,明裳用过午膳,只盛给男人吃,“嫔妾吩咐膳房做了粟米百合燕窝羹,知皇上不喜吃甜,让膳房做了清淡的口味,皇上尝尝看。”
李怀修由着女子给他盛过来,吃了两口,没觉出味道如何,见那人满心期待地看他,违心地夸赞了句,“不错。”
明裳弯了眸子,取出宝珠习字的宣纸,“昨儿嫔妾见到宝珠公主,公主怕扰了皇上政务,委托嫔妾将她近日习的大字拿给皇上。”
闻言,李怀修挑起眉峰,将宣纸接到手中,这字比他前些日子去看,确实大有进步。他没问宝珠为何交给她拿来,他倒也愿意见到宝珠能亲近这女子。
“明日十五,朕得空去看看宝珠。”
李怀修收了宣纸,又去摸明裳的小腹,“孩子还闹你么?”
明裳依偎在男人怀里,面庞柔和地摇了摇头,“近日在嫔妾肚子里倒是乖了。”
两人说着话,明裳想到前日到御前的徐美人,脸蛋又不由得生出些闷意,“嫔妾听说徐美人身子一养好,就来皇上这儿了。”
李怀修俯下眼,低低的“嗯”了一声,让人听不出其中有什么别的情绪。
他眼色很淡,这女子有孕后,李怀修就一心在这女子身上,没心思再去召幸旁人,他不是不知后宫有多少人盯着这女子,下令太医须每日到永和宫诊脉,务必要保证宓贵嫔顺利生产。
李怀修在想着旁事,这女子忽然将小脸仰起来看他,不知在想什么,“嫔妾有事要问皇上。”
李怀修回过神让她问,这女子开口便让他意想不到,“皇上觉得,嫔妾好看,还是新来的那三个妹妹好看?”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好听,只是水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仿佛他只要不说是她,她就立马要跟他置气。
李怀修无声抿唇,眉心微拧,他前朝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整日绕着后宫的女人转,在他眼中,六宫嫔妃都长得相差无几,他没觉出有什么不同。
也就这女子,让他觉得颇为入眼。
见男人不答,明裳嗔着眸子,“皇上说不说嘛!不说,下回就别想去嫔妾那儿了。”
闻言,李怀修凤眸眯起,钳住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蛋轻晃了两下,压声,“朕不说,就不让朕去?”
明裳躲开男人的手,忍着笑,殷切地点了点头,美眸似波流转,盈盈盛了漫天星霞,唯独映出他的倒影。
李怀修心神一怔,低垂下眼睑,眸色深沉地凝在这张脸上,耳边极为清晰地,听见胸腔内声声的震颤跳动。
稍许,他移开眸子,没再受这只妖精的蛊惑。
他抿了抿唇,漫不经心地淡下声,“你觉得朕是一个贪图女色的昏君?”
明裳眼神表示怀疑,“皇上最初宠着嫔妾,不是因为嫔妾生的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