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湖广,随军返回的江湖豪杰各自散去。 张横寻到李四有船上求见,期期艾艾道出来意,是想加入锦衣卫。 李四有对此人印象深刻,毕竟是立下破宣化城第二功的,他便问张横:“你们江湖人视锦衣卫如虎狼,怎么生出这般想法?” 张横道:“小人平时也觉得江湖上逍遥自在,此番南征见识到大军天威,见识到锦衣卫的威风,尤其见识到大人神威,小人心向往之,情不自禁。” 一个大胖子说情不自禁,李四有不禁莞尔。 “我们锦衣卫行事保密为先,你长得……天赋异禀,太容易被认出来,不方便。” “大人——”张横跪倒在地,哀求。 李四有环视左右,徐乐留守安南了,身边暂时缺少个跑腿的亲信。他便道:“收你也可。” 张横大喜,问:“小人要作何工作?” “嗯?”李四有以目斜视之。 “哦,哦。”张横改口,“大人,卑职作何工作?” “跟在我身边听用吧。”李四有笑一笑,板起脸道,“你须记住,小错无妨,嘴,一定要严!” 张横当即把嘴闭得紧紧的。 大军乘湘水,入长江,又自汉水上岸,入了河南地界转走陆路。这日黄昏,正要扎营,有一道人在道边等候。 大军所在,平日里自然要驱赶闲人,但此番南征,将士们受了江湖豪杰诸多相助,对道长身份颇为敬重,便任他留在道边。 中军过来,道人望见骑在马上被锦衣卫簇拥的李四有,便飞身上了道旁一颗大树,发一声长啸,朝李四有遥遥行礼。 李四有于马上遥遥还礼,召道人过来。 道人道:“无量天尊!大明将士光复安南,救万民于水火,譬如大日驱散严冬。明土即复,日临安南,为大明贺!” 说完,与李四有四目交汇,再念声道号便倏然远去。 一众锦衣卫愕然,不明白这道人所来何为,难不成就为了说一句贺词,连个赏都不讨? 这些人不敢问,张横跟在李四有身侧,嘴闭得紧紧的更不敢问。 李四有仰天笑道:“大明义士何其多也。身在江湖,心向社稷,此大明天子之洪福!” 众人跟着称赞。 却只有李四有知道:这道人出自玉泉院,是跟他自小玩到大的,刚才的话里特意提到冬日临安南,而他的儿子叫李冬阳,这是说李冬阳已被秘密送到安南了,招弟自然也同去了。 自此,李四有便少了最后一层牵挂,再不被皇帝拿捏。 一路北上京师,李四有仪态悠闲,似万事浑然不在心间。 张懋累代公爵根基深厚,量来功劳不可能跑掉,也是整日里笑意盈然。西厂厂公汪直要思考的问题就多了,是以大胜归国固然欣喜,脸上却总有一丝阴翳。 京师近在眼前,入京前最后一夜。 李四有于帐中读书,忽而听到一丝细微的衣袂风声。他不动声色,过了片刻,帐门悄悄掀开,汪直闪身进来。 汪直问:“后边的事,我心里直打鼓。” “不是商量好了吗,按计划办。” “哎,都说狡兔死,走狗烹。我看着威风,也怕啊。” “他们肯定先对付我,你慌什么。” “也对,你的功劳比我大。肯定是张懋领头功,可明眼人都知道,你起的作用最大。” “所以,你安心睡觉。再说,万贵妃肯定保你的。” 二人交谈几句,汪直求了个心理安慰,便去了。 此番回京,李四有汪直二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一个西厂厂公,携南征灭国之余威,看似权势到达巅峰,俗话说盛极而衰,他们二人作为特务头子荣辱只在皇帝一念之间,其实已到了极为凶险之时。 倘若皇帝卸磨杀驴,一年半载之后,万贵妃最多保汪直一命,而李四有仇人满天下,尤其是身为“官屠”,说不定要遭遇诛杀。 但他此刻已然无惧了。 李四有内视己身,体质还在继续悄悄成长,距离达到10越来越近。 体质到10是不是终点?到10会有何等威力?武林中他已难有一合之敌,万军之中他是否能来去自如? 李四有瞥一眼帐篷角落放置的长枪、铁弓,手按腰间的精钢短棍,一时生出许多遐想。 皇帝么,你能驱使万众。 我,能敌万众否? 翌日。 大军行出二十里便遇到前来指引的飞骑,通报说,首辅亲率百官已出永定门外十里来迎。 这些都是飞鸽传书商量好了的。皇帝陛下因言辞不便,素居于深宫少抛头露面,这次本想来,终于还是没有来。 果然,在十里长亭处,道边搭起彩棚。望见大军前锋抵达,顿时鞭炮齐鸣,数不尽的百姓欢呼,而当道处百官各着朱紫,恰似绿植上盛开的花朵。 鞭炮已尽。 众人注视下,前锋铁骑来到近处马不停蹄,如二龙出水分向两侧空地而后列阵。人如猛虎,马似蛟龙,蹄声如雷,杀气冲霄,围观百姓一时哑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