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州城里出了一起命案,尸体被发现时,是大年初一早上。因着是新年期间,是以,锦州知府只先将尸身先行存放,嫌犯也被羁押在牢,到了初四这日,这才升堂审案。新一年的头一起命案,关注的百姓倒是挺多的,几乎是全城出动,而今府衙门口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府衙正堂,一袭山羊胡的知府坐于上方,眼神睿智,面容端正,瞧着倒是一个清官样。左下方有把椅子,坐着个二十七八的男子,正是陆奕。陆奕身后,跟着个女子,二十一二的模样,一袭蓝衣,气质如兰。虽称不上天仙人物,但柔情似水,气质典雅,倒也是个美人的。右侧也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那是府衙的文书所坐。其后,便是两侧站满了捕快,各个手持杀威棒。 “带嫌犯!”知府肖正清一拍惊堂木,便有一人被带了出来。 那“嫌犯”几乎是被拖着出来的,倒不是用了刑,只是双腿似乎没有力道,嘴里咿咿呀呀的,像是说不出话来,身体则拼命挣扎着,似乎不太愿意配合。只是她一个小姑娘,倒是敌不过身强体壮的捕快···是啦,这嫌犯是个女的,而且大多数人还都认识,正是阿絮! 此刻她神情狼狈,虽说不曾被严刑拷打,但却显得憔悴。因着被关在大牢,发丝也没能细细整理,显得有些凌乱,脸上也跟花猫似的,这绝对是她出生以来,最丢脸的时候了。被拖上堂后,捕快就放任她坐在了地上,她尝试着想要起身,却多次未能成功。 见嫌犯是阿絮,在场的百姓都有些不信。首先,阿絮是个小姑娘,死者却是男子,二者力量上有悬殊;其次,云卿大侠之徒,定然不会是乱杀无辜之辈。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现场有些吵嚷。 “啪!”肖正清再拍惊堂木,现场便静了下来。 其后,众目睽睽之下,肖正清掀开了桌案上的红绸,底下是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柄染血的剑,剑柄上方刻的是卷云纹,剑鞘却不知所踪,见过阿絮的人都知道,这是阿絮的佩剑。 “堂下人看看,此物你可认识?” 所有人目光都望向阿絮,却见阿絮一会儿点头,一会摇头,张着个嘴,却是没发出半点声音。 肖正清见了,只朝文书去了一个眼神,那文书便心领神会的拿了纸笔,放在地上给阿絮。阿絮提笔就写,所书:剑是本人剑,人非本人杀。 而那肖正清瞧着这十个字,竟是断章取义,“既承认这剑是你的,那案件倒是明了了。经仵作检验,死者玉郎就是被此剑刺穿心脏,导致死亡。你既承认这剑是你的,那这罪名你便是逃不掉了。” 阿絮闻言,眼神透出不确信,夹杂着几分疑惑,她不相信这肖知府竟是这样的人。愤怒之下,却是双腿无力,说不出话来,也无法为自己辩驳。 “本府也知,唯有物证实难服众,但此案仍有人证。”肖正清顿了顿,便朝陆奕那方去了个眼神,“归元山庄桑兰姑娘,请将那晚你所看到的情况,如实报来,不得虚言。” 他口中的桑兰,正是陆奕身后的那位蓝衣姑娘。 桑兰欠了个身,缓缓道来,“回大人,除夕那日,户户紧闭,姜姑娘无处可去。我家公子顾念云卿大侠救命之恩,知晓姜姑娘是云卿大侠之徒,便着民女将姜姑娘接到了归元山庄。是以,姜姑娘是在归元山庄过得除夕。” “当天夜里,大家高兴,就多喝了点酒,姜姑娘不胜酒力,公子便让民女先带姑娘前去休息。其后,庄上厨房煮了醒酒汤,民女便想着给姜姑娘送过去,只是刚推开门,却见地上躺着个青衣的男子,胸口上正是插着这把剑。而姜姑娘倒在青衣男子身边,已然是晕厥,手上却沾满了血。” “民女吓得大叫,惊了庄上的人,随后便报了官,之后的事情,大人便都知晓了。”桑兰所说条理清晰,倒不像是编的,“或许是那歹人,闯进庄内,欲对姜姑娘不轨,姜姑娘自保之下才不慎将他杀了吧。” 原来凶案发生在归元山庄,怪不得陆奕会在此处了。 桑兰最后那句话,无疑改变了百姓们的想法。让他们从一开始的“小姑娘不可能杀人”变成了“小姑娘是为民除害”。虽百姓觉得为民除害,是情有可原,可律法如此,他们也无法左右,只得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 肖正清瞧着时机已到,百姓们也没再觉得人不是阿絮杀得了,便是趁着此时赶紧宣判,“本府宣判,玉郎之死,人证物证俱在,判处姜絮···” “且慢。” 一道女声传来,叫停了宣判。 人群自动退到两旁,就见一白衣女子踏雪而来。广袖的衣衫衬的女子身形单薄,显得女子有些孱弱,脸上的神情却透着自信,透亮的眼神似乎能轻易将人心看穿。身上穿的是火云锻制成的衣衫,腰间还系着颗红珠子,正是火云珠,来人也正是舒眠。 姜絮闻声去看,只见舒眠逆光而来,不染纤尘的模样像是由天而降的仙人,有一瞬间,舒眠的身形逐渐与脑海中的云卿重合,叫阿絮好一阵愣神。待她回神之际,舒眠已立身旁;虽气恼她的不告而别,而今心中更多的却是感激。 在众人都以为她罪名确凿的情况下,唯她为己逆光而来,岂能不叫她感动? 众目睽睽之下,舒眠不急着为她开脱,只是先帮她整理了发丝,给她喂下一颗丹药,“这才几日不见,怎得这么狼狈?”她话语柔和,带了几分关切,又有几分心疼。 舒眠关切的话语叫阿絮红了眼,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 是啊,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在听见“亲人”的声音时,才会委屈的不行啊。 虽舒眠算不上她的亲人,但也是她认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