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肆招了招手,几名监天司各提水壶,依次给哭的嗓子冒烟的奴隶们喂水。 “李仙师,容下官给您解释一番。这是袄景教的巫术‘血情咒’,是袄景教信徒用来协助体验痛苦的,施咒人以心头血为引,可以和旁人分享自己的五感和情绪。 “无臂之人可以再次体验断指之痛,盲目之人也可再享刺眼之痛,女人也能体验阉割之痛,男人也可以体验分娩之痛。” 李火旺心下厌恶,这些拜巴虺的疯子在折磨人上倒是花样百出。“他用血情咒带着这些女人又笑又哭的,是在干什么?” “李仙师有所不知,这正是医治她们的精神的第一步。 “人从生到死,必定逃不过两样感情,痛苦,与欢愉。没有痛苦就无所谓欢愉;没有欢愉,痛苦也不会再动人心神。 “这些奴隶们十情涣散,痛不欲生,所以要先带她们笑,让她们感受到纯粹的喜乐;然后再带她们哭,让她们回忆起过去的苦难。经此一笑一哭,才能将她们离散的十情聚拢回来。” 随着长孙影的解说,胃肆又有了动作。他的脸上显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在思考什么艰深晦涩的难题;接着又变为愤怒,仿佛面对杀父仇人;旋即又现出慈祥的微笑,像是在看着自己三代单传的外孙。 几炷香的时间内,胃肆带着奴隶们体验了十几种情感,每一种情感都无比强烈,无比真诚。 “这是在带他们体验其他十情八苦?”白灵淼问道。 “不错。感情体验一转,离魂稳固一分,十情全部体验完,他的咒术就完成任务了。” 说着,只见胃肆站起身,穿上罩袍,说了一声:“散。” 围坐一地的奴隶们瞬间感觉到自己心里似乎少了些什么,像是枷锁被打破一般。原本和胃肆一样平静的表情瞬间改变,或是恐惧,或是痛苦,或是悲伤。 片刻过后,一阵呜咽的哭声响起,奴隶们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其中两个男孩儿哭的最为悲伤。他们的双手双脚都被砍下,这些年被土匪们当作狗来喂饲,折磨地不成人样。 胃肆走了过来,向李火旺、白灵淼一行人告别,就离开了偏房。 李火旺察觉到他木讷的表情似乎带了一分笑意,旋即想道:“这袄景教的疯子在高兴,他只出了几滴血就体会到十几份刻骨铭心的痛苦。这帮疯子。” “阿弥陀佛。到贫尼出场的时候了,”一直数着念珠的尼姑说道,“贫尼法号华镜,李仙师,献丑了。” 华镜在奴隶面前盘膝而坐,开始敲木鱼念诵着不明其意的经文。 “华镜师太念得什么经?要不要问问长孙影?”李火旺想道。 “阿弥陀佛,李仙师,贫尼念的是女文写就的清心经,李仙师是听不懂的。”华镜师太的声音忽然从李火旺心里响起。 李火旺吃了一惊,才反应过来这是佛家的六大神通之一“他心通”,曾经他也体验过一次的。 “李仙师,贫尼在以他心通与这些迷途之人对话,她们各有各的苦难,不便与外人述说,便由贫尼一一开导。” “这些人受过非人的折磨,三言两语就能开导过来了?”李火旺并不相信。 “阿弥陀佛,贫尼精通十二劳情术,可以拨弄她们的心弦,化绝望为希望,转求死心为求生心。” 李火旺仍是不太相信,这么简单地就能治好这些人。他接着在心里问道:“华镜师太,能让我也体验一下这十二劳情术吗?” “阿弥陀佛,既是李仙师的要求,贫尼自当遵从。” 说完,李火旺心里的声音消失了。 “你拨弄了我哪根心弦?我没有任何感觉。”李火旺在心里问道。 李火旺又问了两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李火旺摇了摇头,想着可能是自己身为仙人,师太也对自己的心弦无可奈何。于是他转头盯着地上围坐的男女奴隶们,观察她们的反应。 李火旺看到奴隶们的哭声逐渐平息,呼吸逐渐平静,脸上的悲痛之情逐渐减少。两个断手断脚的孩子居然笑了起来。 “拨弄心弦真的有用!她们的死意确实消散了。 “这位华镜师太慈悲为怀,倒是个好人。不知道她拜的是哪位司命?” 忽然,李火旺心中一颤。这些奴隶的心弦可以更改,其他人的心弦呢?背后的司命,是不是想用改人心弦的方式,控制这个世界? 想到这一点,李火旺瞬间感觉到后背发凉。自己虽然不怕心弦被拨弄,但白灵淼也在场,她会不会被控制? 李火旺立刻看向妻子,忽然惊讶地发现,白灵淼的眼角有一滴泪水。 “淼淼中招了!又有司命想对我下手!”李火旺大惊,一把将白灵淼揽入怀中,右手利剑出鞘,指向打坐的华镜师太。 “李师兄!你怎么了!”白灵淼让吓了一跳,还以为有敌人来犯,赶忙运起铜头铁臂,挡在李火旺身前。 “李仙师,手下留情!”长孙影急忙叫道,却不敢出手阻拦。 “阿弥陀佛,李仙师,贫尼冒犯了,还望您不要见怪。”华镜师太赶忙开口说道,只怕稍有迟疑,李火旺的剑就刺了上来。 一瞬之间,李火旺感到自己的疑心烟消云散,刚才的所有担忧都仿佛成了无根之萍,庸人自扰。 “阿弥陀佛,李仙师,请恕贫尼冒犯之罪。”华镜师太赶忙站起身,躬身向李火旺道歉。 李火旺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想体验心弦被拨弄,华镜师太就拨弄了自己怀疑的心弦。 无声无息之间,自己就成了草木皆兵,自己吓唬自己。 李火旺不敢大意,他仍是持剑指着华镜师太,问道:“你在他心通里和淼淼说了什么?” “啊?李师兄,华镜师太刚刚没说话啊,你听错了吧?” 李火旺吃了一惊,赶忙问道:“那你眼角的泪花是怎么回事?” 白灵淼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泪,说道:“李师兄,我刚刚看到她们身上的伤,想到她们受了那么多苦,所以跟着流泪。华镜师太从打坐开始一句话都没说啊,你也听到的。” 李火旺尴尬至极,连忙把剑收起来,连声致歉:“师太,实在对不住,让您受惊了,是我不好。” “阿弥陀佛,李仙师,恕贫尼冒昧,您的疑心确实有些太重了。”华镜师太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