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火旺放开妻子,说:“走,咱们去看看后蜀监天司怎么安置获救的老百姓。” 推开堂门,紫衫高冠的长孙影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向李火旺夫妇躬身行礼。 “下官后蜀监天司内使长孙影,禀报李仙师,山寨的奴隶已清点完毕,共有及笄女子十一人,未冠女子一人,未冠男子两人,合十四人。司内专人已至此地,李仙师可移步查看。” 李火旺嗯了一声,跟着长孙影走出大厅。 转过两个拐角,跨过十一具还未来得及收纳的尸体,推开一扇沉重的大门,就来到了临时安置奴隶的偏房。 偏房里,十四个男女奴隶围坐一圈,身上都披着毛毯。她们个个目光呆滞,面色发黄,有些脸上还带着淤青。几个系着白头巾、身穿褐袍的郎中,在人群中来来回回,不时从药箱中拿出丹药喂给伤患。 “这两个男孩儿的双手双脚被砍了,记下,等下回司里给他们准备机关义肢。把金疮药拿来。” “这个姑娘有风寒,取伤寒丹来。” “这个姑娘的肋骨断了,取金疮药、夹板和续骨膏来。” “这个姑娘有身孕,取安胎丸来。”郎中搭上一个瓜子脸的女孩的脉搏,平淡地说。 李火旺站在一边,看着这似曾相识的这一幕。监天司准备充分,不一会儿十四名奴隶身上的伤病便被医治妥当。 接着,长孙影向手下吩咐了两句,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个是穿着黑色罩袍的高大男人,脸上布满了伤疤,嘴角被拉了两道长长的疤痕,活像一个哭脸。李火旺一眼认出,这是袄景教的人。 一个是穿着灰布僧袍的尼姑,一手端着木鱼,一手数着念珠。 两人一齐向李火旺行礼,说道:“李仙师好,白圣女好。” 白灵淼礼貌地回了个礼。李火旺对着尼姑回了个礼,口说“师太好,”然后面向袄景教男子,说道:“你是袄景教的?你也会治病?” 袄景教男子像是没听出李火旺的语气不善,仍旧恭敬地说:“李长老,下官胃肆。医家医治世人的身体,我可以医治他们的精神。您请看。” 胃肆指着其中一个姑娘,她的肋骨折断,郎中正在给她上夹板。姑娘的胸口裸露在外,她却没有一点反应,任由一团春光泄露。郎中给她上好了夹板,她也没有一丝感激的表情。 李火旺只看了一眼就尴尬地移开视线。胃肆接着说:“您看,她们在这儿饱受折磨,身体承受的痛苦早就超过了精神的极限,现在的她们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早就心死如灰,别说羞耻心,连求生的意志也没有了。 “这样的人,就算给她们治好了病,给她们吃喝,也没什么意思,行尸走肉罢了。” 李火旺说:“这些我自然看得出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先治好身体,再调理精神,时间一长自然就没事了。我可不知道你们袄景教除了会折磨人,还会治病?” 胃肆说:“李仙师,您久不在教内活动,自然不知道。请容下官演示一番。” 长孙影赶紧接过话头,解释道:“李仙师,这套疗法是去年补过天后,给老百姓清煞气的时候研发出来的。当时有许多老百姓煞气一除,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不少人神识有亏,害了癔症。司内能人尽出,汇聚各路高手,研究出十几条治疗癔症的方法。 “这些孩子们肉体和精神饱受折磨,时间久了,神识涣散,司内叫这种病作‘失魂病’。治疗这种病,可以让他们回归常人生活,让时间去安抚,往往要数月甚至经年,还会留下后遗症;用我们的法子,不仅立竿见影,而且再无后遗症。” 白灵淼想说什么,嘴唇微动,还是没说出口。 李火旺点点头,说:“好,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开始吧。” 胃肆双手叉胸,向李火旺、白灵淼微微躬身行礼。 一位监天司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十四只酒杯,飘来一丝高粱酒的香味。 胃肆扯开身上的罩袍,露出肋骨分明的焦黑胸膛。他从托盘上拿起一只银针,凑在嘴里缕了一遍,然后立在胸前,手上一用力,呲地一下就刺进了胸膛,只留寸许长的针尾在外。 接着,他拿起一只酒杯,接在胸前的银针针尾处。 “李师兄,那根银针是空心的。”白灵淼悄声在李火旺的耳边说。 胃肆的胸口起伏间,针尾滴出了一滴心头血,落在酒杯中。他把酒杯放回托盘,又拿起新的一杯,加入心头血。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十四杯血酒摆上了托盘。 几位监天司走了过来,从胃肆手里接过托盘,快速地将血酒喂给奴隶们。 “李师兄,他们在干什么?”白灵淼小声问李火旺。 “不知道,应该是袄景教的巫术,我不太清楚,袄景教的巫术我只知道火袄经和大千录。” “他这个巫术要用自己的心头血,付出很大啊。”白灵淼补充道。 待奴隶们一个个的都被喂下了血酒,胃肆就示意监天司退下,接着,他轻轻拔出银针,脱下黑袍,屈膝跪在地上,将袍子叠放整齐,放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