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看着眼前的场坪,终于生出豁然开朗之感。 不是闻人辛之前劝说的“来都来了”那般不堪,倒是有些颇欣天地开阔的值得。 何肆又想起了和杨宝丹一起途经苕溪府的倒士山,本地一家茶肆的老板娘曾说过,“上去倒士山,下来猪头三。”此话当时打消了杨宝丹不少的游兴。 这回的登泰山之行倒是不亏。 一路登高,何肆面上也流露出一丝笑容。 何肆对着闻人辛玩笑道:“登泰山而小天下,我也是见识过这天下的人了。” 闻人辛也是好气地一挥手,“走,我带何肆少爷去将天下收入眼底。” 何肆点点头。 他之前和杨保安兄妹去洪谧州观折江潮,不是八月既望的鬼王潮,虽然身临其境,也是视之不见,想来还有些许遗憾,这回的登泰山,一定要将山下风景尽收眼底。 闻人辛带着何肆走到望河亭。 望河亭中只有两人,倒是并不怪异,因为其中一人锋芒太露,凡人也懂趋吉避凶,即便不识气机,却也知道这望河亭并不好进。 何肆微微一愣,观其气机,是一位刚刚破境收敛无法深藏不露的伪五品小宗师。 这江湖从来不曾力斗多如狗,偏长满地走,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地现身亮相,倒是太不合理了。 孟闻礼与何肆相见不相识,只是互相点头致意。 孟闻礼自幼习武,当初观刑之时就苦恨没有一把二石牛角弓在手,不能帮师傅赫连镛结束凌迟之苦,后来跟着徐奉戏接触到了许多武道秘籍,也就名正言顺跻身力斗境界,若非他执迷不悟想要以赫连镛的粗鄙斧法入偏长,按照徐奉戏的指点,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会儿他已经是棍法偏长的小宗师了,境界上还要压过伪五品的徐奉戏一头。 徐奉戏倒是无所谓,反正武人手段,到了外头也只是雕虫小技,不够看的。 闻人辛与徐奉戏相互打量一番,眼神隐晦。 若说在化外的境界,天老爷刘景抟不过占据一处洞天,地仙而已,要逊色徐奉戏许多,可在瓮天之中,徐奉戏也不过肉体凡胎,还是极为循规蹈矩的那种。 这也是刘景抟不愿下界的原因,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个三品四品武夫都能和寻常的谪仙人掰手腕了,一着不慎阴沟里翻船,虽然不痛不痒,却足够丢面子啊,一个疯狗般的李且来在瓮天之中,即便是做梦也是梦无好梦。 好在李且来就要死了,天不假年,天老爷刘景抟已经等不及折磨李且来的魂魄了。 他将化外六洲之一的旦洲照搬到瓮天之中,还全数显现了悬相,整出一副风月同天的世界,好像是为了矫情那句月是故乡明。 道家的五道六桥他抄不来,却是从海外龙象众手中学来了六道轮回。 十八处地狱酷刑,剥落魂魄的手段九成学了十成。 何肆无意多生事端,便对着闻人辛说道:“闻人前辈,先来后到,咱们换一处地方吧。” 闻人辛点点头,虽然觉着那二人独占望河亭的手段霸道,却是也管不着,那中年男人也就只是个伪五品,实力一般,不过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准则,能避则避。 闻人辛刚打算带着何肆去迎旭亭一观,孟闻礼却是出声挽留道:“二位请留步。” 何肆略带疑惑,问道:“阁下有何指教?” 孟闻礼长相斯文,彬彬有礼,就是被徐奉戏撸散的锥髻有些随意披散,若非是一看看出六品力斗的境界,倒给人一种狂放洒脱的文生感觉。 孟闻礼拱手作揖道:“指教不敢当,日落西山,阁下若是有心赏景,这背阴之处倒成了观景好地,莫要因为我这无关紧要之人在场就坏了阁下的兴致。” 徐奉戏乃是深谙人心叵测之道的天人,也是出声道:“并非我们霸道,独占一处阅景之地,只是我刚刚入五品伪境,还无法完全敛藏气机。” 闻人辛对着何肆点头,徐奉戏没有说谎,一个没有熬打过体魄的武人,入了五品伪境,气机会因偏长而有所指,有所依,“理直气壮”的壮大许多,自然水满则溢,倒是力斗境界半瓶子晃荡更加无所谓,因为洒不出来。 何肆当初还未入品的时候对战貔貅道人,就是因为李嗣冲强加的霸道真解的五品气机,撕裂了浑身经脉,遗祸无穷,直到最近依靠杨宝丹的明妃相契合一身佛家绪余才得以重塑筋骨。 明妃相说来也鸡肋,只能密宗灌顶使用,对于寻常武人的裨益虽有,却远不到叫人趋之若鹜的地步,也就因为馈赠的对象是何肆,才因缘际会,早就一场泼天机缘,日后还能常用常新,开卷有益呢。 何肆眉头舒展,伸手不打笑脸人,孟闻礼的姿态谦逊,他倒是不好太过冷脸,但也没有结交的意思,只是拒绝道:“这泰山风景确实别具一格,值得一观,但咱们还是各看各的,互不叨扰的好。” 孟闻礼微微一笑,并不强求,只是自报家门,“如此也好,在下孟闻礼,兖州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