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沉默让人汗流浃背。
陪葬品这个理由他也是真能想得出来。
郗禾盯着融星恽顾左右而言他的心虚模样,屈膝抵在床上,抬手将他的脖颈掰正,直视她。
他耳垂通红,心虚得可怕,被她指尖贴着的地方微微一抖。
谁也没发现,情急之下没关紧的门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到底怎么回事?”禾手指抵着他的下颌,难得强势地问,“如果只是陪葬品,你心虚什么?”
“如果只是礼物,那你又在紧张什么?”
融星恽从未被如此逼迫过,况且身体还恰好不方便扭转局势,相当被动。
他看着郗禾,紧张到要屏住呼吸。
郗禾:“里面有赃物?“
融星恽吊起的心突然死透了。
他麻木地侧过身,手撑着额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究竟是被猜到好还是不被猜到好,但正常人就算猜也不应该往赃物这方面猜吧?
虽然他的身份确实不太好。
“我开玩笑的。”郗禾看着他迅速变脸,笑了起来,刚准备直起身。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
融星恽刚睁大眼,想伸手去拦,就看到一个肥硕的身影倏地凭空而起,狠狠地压到了郗禾的背上。
“哐”的一下,把郗禾砸惜了,跌在了融星恽的身上。
融星恽眼疾手快地伸手搂住她,一只猫一个人直降身上,压得他“唔”了声,整个人陷在了柔软的枕头云里。
“嘶!”郗禾感受到背上熟悉而厚实的一击,没来得及缓,快速起身,紧张地看着融星恽,“你有没有事?”
“我没压到你伤口吧!”
她迅速去看他的伤口,就被他捏住了手腕。
“没有......我没事。”
融星恽缓着神,松了口气,安抚住她。
他的目光对上郗禾的目光,看到她发丝垂落在他眼侧,怔愣地对上她的眼瞳,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这突然过于接近的角度让两个人都一怔,有些不自在。
“喵呜~”英短跳上床,踩着融星恽的腰腹就往郗禾身上蹭去,毫无对自家主人的怜悯之心。
打破了两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暧昧。
“年纪不小还这么精神。”融星恽挪开视线,将猫从她怀里扯了出来,试图缓和起气氛。
“你不要岔开话题。”
郗禾红了耳垂,直起身来,盯着融星恽。
“如果只是想送给我,应该用不上这么紧张吧?”她问,“里面只有首饰和漂亮衣服,也没什么保险箱之类的东西。”
融星恽刚刚好像讶异于安德森给她安排了旁边的房间。
“难道是房间有问题?”都未追问,“你本来是想拿那个房间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融星恽眼见郗禾盯得越来越近,偏过了头,却恰好暴露出了他从脖颈红到耳垂的皮肤。
郗禾换了个问法:“那房间是准备给我的吗?”
“是。”
“那为什么安德森先生安排我我住里面,你觉得不合适?”郗禾逼近,又把他的脑袋掰了回来,恰好和他四目相对,“你不想让我住你邻房?”
“不是。”融星恽又想避开她的视线,就被她抬手扼住了咽喉。
郗禾:“看着我眼睛说话。”
“......您是在审犯人吗?”融星恽眼尾抽搐了下,下意识回。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郗禾好奇地靠近,匪夷所思地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和我说?”
说到“见不得人”的时候,向来擅长表情管理的融星恽的瞳孔不自觉地避了一下。
郗禾突然找到了方向。
他这么拘谨不自在,给她准备的房间还又见不得人........实在不巧,她大概知道为什么。
郗禾手撑着床面,缓缓坐起身,如旗开得胜般找到了答案。
“融星恽。”她笑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的手笔确实比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人要大。”
“里面不少拍卖品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我没??”融星恽抬起眼,刚对上禾的眼,就放轻语气,“你知道的,我不会动手的。”
他从别人手里把郗禾救出来过,怎么可能去学那些加害者真把罗斯玛丽像金丝雀一样关在城堡里养起来。
“我知道。”郗禾耐心地看着他,轻哼了声,“我相信你不会动手。”
融星恽在对待她的事情上一向格外谨慎,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他不可能犯。
“所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A:“......“
他盯着郗禾,沉默了多久,郗禾就等了多久。
“就,圣德的时候。”融星恽拗不过她,低声说,“话剧之后。”
郗禾眨了下眼,思绪一下子被扯回了圣德,想起他演了个想强娶豪夺被拒绝然后下诅咒的黑巫师。
那个时候网上嗑公主和巫师cp的人还真不少。
畸形的恋爱实在精彩。
“那个时候所有人和你告白,你都以专注学业的理由拒绝了。”融星恽回忆着,淡淡地说,“更何况我早就被拒绝过一次。
他要怎么才能舍弃“阿列克谢”这个一周一次,近距离和郗禾交心的机会。
他都不需要都未知道他,只是想多和她说些话。
然后,东窗事发。
“刚刚说陪葬品是假的,对不起。”融星恽缓缓地伸出手,如走在悬崖边试探,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语气格外乖顺,“都是我想给你买的。’
他一点点环过郗禾的腰,将她搂在怀里,见她像是半点没有拒绝的意思,下巴贴着她的肩膀,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像是找到了什么诀窍,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能棋盘上找到轨迹。
“你知道的,你说什么都行。”融星恽的指尖绕起郗禾的柔软的发丝,压抑着丝丝颤栗,过去从未想过的事突然化作了现实,“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的神色和温顺语调如撕裂开来的两个人。
搂着郗禾的手却愈来愈紧,如锁链般想缠绕在她的身上,将她留在这里。
融星恽从未想过进次手术室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是了,郗禾向来心软。
不过无所谓,即便只有怜悯也好,只要她不要和他保持陌生人的距离就好。
“我真的很想你。”他轻轻地说。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病中的孱弱,曾经不敢溢于言表的情绪终于说出口,分明在说着依恋,却带着难以差距的侵蚀感。
“谢尔特先生是个有原则的人,但‘女儿婚礼’这个由头实在不足以让我出门......我是去见你的。”
郗禾感受到融星恽的拥抱,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药味,听着终于说出的一句句真心话,手缓缓地搭在了他背后。
她半月多前才和融星恽跳过舞。
手一搭上去,就能感觉到他身子骨明显消减了许多,像是没什么力气。
“我嫉妒能随心所欲和你告白的小子。”融星恽说,“但我刚进庄园第一眼就看到了你,你就扭过了头。”
郗禾:“......”
当时她还在想两个人吵架的事。
“我只和你跳过舞。”他突然抬起眼,睫毛像是扫过了她的脖颈,声音平淡却明显是在强调。
明明是跳舞,说的和守贞似的。
“......我毕业之后也没跳过舞了啦。”郗禾感受到脖颈边的温热呼吸,声音有些虚。
“真的?”融星恽有些意外,“花谕笙和谢樾他们.....?“
郗禾:“圣德是圣德,大学是大学。”
“我和他们只是朋友。”她补充。
没有那个环境了,自然就不会提着轻如云雾的裙摆,伴着交响乐踏入舞池了。
在普遍处于未涉世的成年人阶段,很多人说好听点是实在,说难听是目的性强的溢于言表,大部分人看对眼跳着跳着就“换场子”了。
郗禾不光是从圣德毕业,简直像骤然从少女漫毕业了一样。
公主变成大学生狗之后马上又毕业成社畜。
忙忙碌碌,平平无奇,以至于圣德的那三年即便是不好的记忆都格外深刻。
奇怪的是,当重新遇到融星恽时候,她好像又进入了一场电影般的梦。
遥遥一望,花园共舞,城堡相会。
郗禾不喜欢所谓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糜烂感。
哪怕工作了她的幻想依然如冬日的雪花,晶莹又透亮。
“那我呢?”融星恽低声透着些希冀。
郗禾闭着眼睛都知道他想听什么,不过看着被掀开一截的被子下被固定得死死的腿,无比平静地开口:“您当然不一样。”
她微笑着说:“救命恩人。”
融星恽一怔,浑身顿在原地,就被禾拉下手臂,从身前推开,重新压到床头靠好。
恢复了病号该有的端正姿势。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都未转过身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像是在看一个撩完不负责的情场恶人。
郗禾因为刚刚的拥抱导致发绳松了,所幸取下,任由发丝披散下来,正经地侧过头:“既然话都问完了,我就去工作了,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吧。”
融星恽眼见她从地上捞起猫,站起身就要走,迅速倾身,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郗禾明知故问地回过头,“你不工作吗?”
融星恽盯着她,本就锐利的眉眼,孱弱中竟显出了几分脆弱的凌厉感,奇异的矛盾感让他看起来和以前纯粹的强势截然不同。
他好像终于没有那么坚无不摧了。
一切在意和不舍都干干净净地暴露在眼前。
还有一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年少不可施行的贪婪幻梦。
“能不能不要走?”他无力的手指微微勾着,试图用力捏住郗禾的手腕,问。
郗禾对上融星恽的视线,意识到他不仅仅是在问眼下。
融星恽眼里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渴望,像是将一切欲望与希冀都清晰地摆在她的眼前。
总用“保护”的名义包裹的爱意,展露之时可怖得要将人淹没。
“或者我和你一起走。”
“什么啊?”郗禾看着他这副模样,调侃,“你还准备跟我一起回房间?“
她将手腕强硬地从融星恽的手中抽出来,看到他的手脱力地落在被上。
融星恽低垂下眼,像是预料之中,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指尖轻微地抽搐,像是精神上的痛楚直接影响到了躯体端。
郗禾快步走到房门口,搭上门把后“唰”地推开门。
她转过身,扬起笑容:“等这次案件结束,我会有个休假,要不要一起去旅游?”
“当然,还有它。”郗禾抱起手中的猫“饼”,摸着它软软的灰白毛,亲昵地说“好久不见宝贝,我也好想你。”
融星恽倏地抬起眼,看着门口少女明媚的笑容。
“......7.“
他柔和下眉眼,如劫后余生般合上手,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