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误会(1 / 1)

阴雨与浓雾萦绕不散。

即便是白天,帕拉群岛都黯淡得如同深陷黑夜,诡异的天气连新闻都反复报道,甚至有人因惊惶而暂时离开本地。

终于,在大半个月之后。

日光终于冲破了阴霾,落在了街道上。

而这一天,也恰好是融星恽出院归邸的日子。

明媚的金光落在石桥两侧的天使雕像上,一座由石砖垒砌的圆形古堡屹立于湖畔中央,从外看就知道城壁有多厚实。

简直像是战争时期的作品。

郗禾推着轮椅,看着面前的棕色古堡,怔愣地问着坐在轮椅上脸色阴沉的少年:“你平时就住这儿?”

看起来比起住处,更像是供人参观的古董建筑。

“平时当然不住这儿,进出都麻烦得像走迷宫。”融星恽手肘撑着轮椅扶手,像是难以忍受,“只是他们这群人现在个个心惊胆战,和战后创伤一样,非要强制让我住回来!”

“而且什么时代了?轮椅早就有电动的了,为什么你非要手动推?!”他忍耐着,最后还是侧过头,不满地看着郗禾,“你就不累吗?”

累?

融星恽大伤一场,比纸还脆弱,还能累到她。

郗禾眨了下眼,笑容无辜:“当然是为了压制你啊。”

融星恽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多难得啊,融家的一家之主现在是个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病弱患者。”郗禾感叹了下,扯了扯嘴角,满意地说,“融星恽,现在不要忤逆我。”

安德森先生转过头来,扶了扶单片眼镜,无奈地说:“您现在需要静养,老邸正适合养病,难得派上用场。”

融星恽身上的除了枪伤还有钢筋的刺穿伤,真正伤筋动骨,即便离开了轮椅还要拉一段时间拐杖复健。

对融家其他人而言,最幸运的莫过于他既没有生命危险,又没伤到脑子。

融星恽沉默了,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冷淡神色,遥望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几人各怀心思地进入了城堡之内。

与外面看着的古朴不同,除开庭院的长柱等等,城堡的内里典雅华贵,以深蓝色为主调,一眼看去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里没别的人吗?”

郗禾跟着安德森,一路越过主厅,上电梯,走过长长的走廊,如此宽敞的城堡里,半点声响都没听到。

“当然不是。”安德森温和地说,“城堡和主人的生活需要维护,但从就是侍从,是不被允许出现在主人视野里的。”

他们走过的路和侍者的路不是同一条。

“在融先生养病的这段时间,如果有人意外出现在了你们面前,记得自我防卫。”

“不过您如果喜欢那种两边仆从齐齐开道相迎的阵仗,也完全没问题。”安德森笑眯眯地说,“这很简单。”

郗禾:“......不必了。”

“到了,这是先生的房间。”安德森停在一扇门古棕色的门前,推开门介绍起来。

融星恽凉凉地开口:“不要说得像是介绍景点一样。”

他手搭在轮椅两侧,刚准备自己挪进去,就被郗禾快步推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干净整洁到发空,一看就是久没人住,半点多余的设备都没有,倒是“顺手”的地方都挂着器械。

“我扶你......”禾伸手,手心刚碰到他后背上,就感受到他浑身僵住,像是应激一样。

“安德森?!”融星恽撑着轮椅扶手,耳垂通红,“你把她送去房间!”

“好的,好的。”安德森先生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郗禾,“您体谅一下我们家先生脆弱的自尊心吧,我送您回房间。”

郗禾说着“好吧”,往安德森的方向走去,在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融星恽褪下外套,手臂艰难地挡住床边,完好无损的腿站稳,细窄的腰一转,安稳地坐上了床,垂下眼如无形松了口气。

他感觉到视线,突然抬起眼,对上了郗禾的目光。

像是不喜欢自己这样受桎梏的脆弱姿态被她看到,安静地往床里挪了挪。

郗禾收回视线,关上门看向安德森先生。

“先生脾性向来要强,并没有恶意。”安德森先生无奈地说,手引导向一侧的房间,“您能来,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郗禾:“我知道。”

安德森讶异地看着她,就见到在窗户投射而来的曦光下,她眸色清澈又明亮。

“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留在这里。”郗禾说着笑了笑,伸手打开房门。

房间里弥漫着浅浅的香气,房间的装潢看起来整体偏柔和。

鲜花插在瓷瓶之中,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应俱全,宝石拼贴画与墙壁融为一体,日光落在其上时散发着光华。

壁炉边放着一张长长的厚毛地毯,看着就有踩上去的冲动。

无一出不精细,无一处不用心。

如果不是刚刚看过融星恽的房间,郗禾可能要误以为这是房间标配。

“那么,您好好休息,如果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安德森先生站在门口,微笑着说,“墙上有挂铃,您如果紧急有事可以随时拉下。”

“好的。”

郗禾审视着这个房间,总觉得越看越古怪。

她抬步走到墙边,推开一扇隐藏门,发现门对面直通另一个和展览室似的衣帽间。

从常服到礼服,各式各样的衣服裙子齐齐整整地收纳在衣架上,多到人目不暇接。

郗禾感觉这些衣服不像是统一购置的,都像是精心挑选搭配出来的。

她退出这个衣帽间,走到壁炉边,看到毛毯上零散地放着几个金盒子。

打开,就见里面散着各式各样昂贵的王冠、金链、宝石,就像是乌鸦叼着亮晶晶的宝石回来随手一丢。

都不太像一般招待客人的首饰。

但也说不准,可能融家就这样奢靡。

郗禾伸手,不敢轻易去碰王冠,拿手帕包起一条项链看了看,整块的宝石剔透璀璨,从项链中央宝石托的侧面……………

看到了一个清晰的女性名字雕刻在其上。

她倏地站起身来,眼神迷惘。

这里不像是客房。

像是哪位公主......或者哪位女性的私人房间。

郗禾按捺下心里的不适,后退关上门,以为是安德森安排错位置了,快步离开这个房间。

她步伐匆匆,走到了融星恽的门口,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闷闷的一声。

郗禾倏地推开门,就看到融星恽正靠坐在床上看着资料,右手还拿着一支钢笔,听到动静后抬起眼,疑惑地看着她。

他显然没想到郗禾这么快来找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些明显的愠怒,如被冒犯了一样。

“怎么了?”融星恽问。

郗禾快步走到他旁边,坐在床侧,凝视着他:“我记得你亲属??”

“死光了。”融星恽平静地点头。

直接得令人害怕。

“好。”郗禾眼神逐渐死亡了起来,“那你有妹妹吗?”

“...?“

融星恽蹙起眉,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过于苍白的手背在阳光下甚至有些发透。

他发现自己竟听不懂人话,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处理器是不是出了问题。

“都死光了,我...哪里来的妹妹?”他斟酌着,谨慎地问。

“好问题。”郗禾欣然接道,“情人呢?换而言之,身边的异性?”

融星恽注视着郗禾,终于听懂了她在问什么。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所以,你是来查我贞洁的吗?”他虽然不解,但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都禾,疑似分析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郗禾:“?”

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

“我查你的贞洁干什么?”禾手臂环在身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想说,处理完走私案我就走了,住不了多久的。”

“你的个人隐私也小心一点,不要不小心暴露在我面前,快点给我重新安排一个干净的客房。”

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就要走了?”

他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

“你在生气。”融星恽注视着她,若有所思,“什么个人隐私?安德森没有给你安排好客房?”

他声音轻而温和,宛如并没有被质问到,只是在奇怪。

“......你是在演我吗?”郗禾手撑着床边,倾身盯着融星恽,发现他耳垂迅速不自在地红了起来。

显然不习惯在自己的房间里和郗禾近距离对话。

郗禾抬起手,指尖捻着一条镶着宝石的项链,冷眼看着他:“你自己家里旁边的房间里放了什么,你不知道?”

融星恽目光一顿。

他定定地盯着郗禾手中的链子,先是纯粹的茫然,过了好几秒突然皱起眉,看到链子贴在她指尖的模样,很快想起了什么,瞳孔收缩,整个人僵住。

就像是被抓包了一样。

这过于具体的反应,让郗禾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坠了下来。

她无声地松开手,将项链落在了融星恽面前。

项链卡在褶皱的被子缝隙里,宝石托侧面的女性名字刚好展露在两人眼中。

心中不对劲的悸动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许许多多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变得极其复杂,只是到舌下都变成了失望的、发涩的苦味。

“你...等一下!”融星恽眼里难得慌乱,“你先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都未转身就走。

证据确凿了都。

“我没想到安德森......算了。”

融星恽扶着额头,脸上满是不自在,像是说起难以启齿的事,从锁骨到脖颈处都泛起羞耻的红色,在他苍白又薄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那个房间...那个房间不是别人的,那是我拿来放东西的。”

至于放的什么东西,他实在不方便解释。

郗禾无言到不想对他的理由作评价。

融星恽:“你手里的这条项链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一件拍卖品,具体是过去哪位贵族女性的我也不记得了。”

郗禾一顿,目光重新落到那条项链上的名字上。

慢半拍地意识到这可能确实是一件保养得当的......古董。

好像真的误会了。

那融星恽为什么那副不自在的样子?像是被戳穿了一样?

郗禾思索着,故作体贴地说:“没关系,你不用和我解释,你的个人隐私和我无关………………”

“不,不是,因为说起来有些不吉利。”

融星恽手抵着下巴,像是慌不择路般,僵硬地说:“那些是我准备的陪葬品。”

“......?“

郗禾的表情一瞬间陷入了空白。

“我没有妻子,但我可以假装我有。”

他的手攒紧了被子,身上甚至隐隐出了汗,侧过头,冷硬地说。

“怎么,有法律规定不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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