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叫柱子或者阿牛去?”春红在心里嘀咕道,不理解明明叫那两名护卫去办这件事就行,小姐却偏偏让她亲自跑一趟,对于临行前小姐破天荒带着讨好的语气夸赞她做事干脆利落,并说这件事由她去办最合适的话,当时她竟信以为真了,“看看吧,这就是小姐口中的办事干脆利落!” 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才是那个最不适宜的人选,别的不说,她跟那个小气的男人一见面便鬼使神差地吵架,这也正是此行耽搁了不少时间的直接原因。 加上名字也忘了问,分手后才想起来,对两名护卫来说只不过是返回去开口询问一下,如此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却显得十分困难。 小姐就不该派她去,她想,要是换那两个家伙中的一个去,这件事一定早就结束了,她也不用离开小姐的身边,以至现在担惊受怕得不得了。 还好她有这张名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想。 她唯一担心的是,此刻已过了休息的时间,万一小姐体恤地叫那两个呆瓜回房休息,留下自己一个人等待,该如何是好。 刚刚路过那间下房时竟忘了瞅一眼,她想,或许看到房中无人,她也就不用这么战战兢兢地为此担心了,她想,却已不知不觉来到了那间上房的门前。 还在距离上房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她便开始下意识地侧耳倾听房间里的动静,满心期待能听到小姐像平素一样的说话声,这样她那颗悬着的心也好早一刻落地,或者听到那两个呆瓜的讲话声也行,可是都没有。 抬眼望去,房间里甚至连一点灯光也没有,过道左侧一间挨着一间的客房漆黑一片,出来时还在她背后说着话的三人,此时都住了声,屋子里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似的,安静极了。 春红不禁担忧起来,甚至联想到了那个不见踪影的客栈老板,他那讨厌的形象在她的脑子里怕是到死都改变不了了,而他那见钱眼开的样子实在是不能不使她保持警惕,毕竟他知道小姐身上有很多银子,难保不会铤而走险干出什么事来。 急迫的心情使她顾不上敲门,离得老远便伸出手来,在触上去的那一刻,仿佛为了吓唬里面的什么人似的,以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蛮劲儿,一把将两扇门板推得大开,直向后撞到两边木板墙,发出砰的一声震响。 原本设想的门在里面闩上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就在她赶到将门板卸去了她手上的力道的一刹那,她的心甚至咯噔了一下,暗叫“糟了”,还没等她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便迎面撞上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啊!”春红立刻吓得尖叫起来,双手举在身前,疯狂地挥舞着,试图将黑影推开。 突然,一双散发着馨香的柔软细腻的小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了!是我们!”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丫鬟的耳边响起。 “小姐?”春红疑惑地半扭转身子,顺着声音看去,果然,黑暗中除了一开始站在她面前的那个高大人影以外,侧面还站着一个个子跟她差不多高的女人,因为这个矮个子人影的头顶上的发髻的影子明显比对面那个更宽更大,她瞪大眼睛凑近前去,直到两人的鼻子几乎就要碰到一起的时候,这才辨认出刚刚那个叫自己禁声的女子正是自家小姐。 “小姐,你们为什么都在这儿站着啊?屋里这么黑,怎么连灯都不点啊?”春红诧异地问道,心脏被刚刚的惊吓弄得仍突突地跳动着,因此话音中带着明显的喘息声。 “小点儿声!这里的客人都要被你吵醒了!”小姐再一次轻声提醒她道。 丫鬟稍稍冷静下来以后,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客栈,此时已是深夜,客栈里下榻客人应该都已经躺下或者睡着了。 于是她立即条件反射般地抬起一只手,把嘴捂住,听了听,发现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并没有其他声响,这才把手臂又放了下来。 “小姐,你们怎么不点灯啊?”春红重复道,她的眼睛此时已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辨认出先前站在门口跟她差点儿迎面撞上的那个人影正是两名护卫中身形瘦高的那个,立时带着愠怒的神色嗔怪道,一面伸出手来,在他的胳膊上狠狠地了一下“让你装神弄鬼地吓唬我!” 一面朝摆在房间中央的八仙桌走去,她清楚地记得,出门前,那只磁灯就摆在桌面上,灯光将整个屋子照得通亮。 她伸手去摸放在桌上的火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火石应该就放在桌角。 “别费劲儿了!灯没油了!陈师傅刚去找过老板,老板不在。”小姐走过来,摸黑找到先前坐过的凳子。 “宋叔,陈师傅,既然春红已经回来了,你们也去歇息吧!”小姐一面悄无声息地坐下,一面冲着身旁的空气说道。 这时春红才注意到一个圆滚滚的黑影就坐在桌边,只不过几乎跟旁边的衣柜完全融在了一起。要不是他突然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很难被人发现。 “小姐,不急,等找到那个老板,要来一盏新灯再说!”被唤做宋叔的男子柔声道。 “你看你,要不说你是榆木脑袋呢!你不休息,小姐怎么休息,小姐不休息,明天还怎么赶路,叫你回去你便回去,一个大男人老在人家小姐的闺房里杵着算怎么回事?”那位仍旧站在门口,像门神似的瘦高男子已悄没声地把两扇门板重新合上,此时突然回过身来,揶揄道。 “小姐,那,那我们就先回房了?”叫宋叔的魁梧男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是离开好,还是等找到老板要来灯油的好,于是带着浑厚的低沉嗓音问道,说时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好几度。 显然他也曾被小姐提醒过不止一次,要他说话小点声,别打扰客栈里的其他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