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他对那些怪物的认知都还停留在沈浚在森林里对他所说的话上,几天来,尤其在养伤期间,不管他怎样绞尽脑汁地深入琢磨,仍毫无进展。 直到他看见了路边那些被挖开的坟墓,以及后来在这里撞见的那些眼睛冒着白光的怪物,他才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它们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再加上他曾在森林里亲眼目睹过它们的真容,所以他有理由怀疑那些怪物就是死去的人变成的,而此刻正站在墙外的那些或许就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人,期待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有关那些怪物的真相。 而坐在他对面的沈浚却转过脸来赞赏地看着他,因为这所有的问题也正沈浚自己想要问的。他看着年轻人,仿佛在说:“问得好!” 随后也将视线转向了老人,带着跟年轻人同样的关切仔细聆听老人的解释。 尽管他早已猜出了那些尸人的底细,但他仍希望从老人这里得到证实。另外,关于它们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他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也许老丈的回答能让他了解的更多,离真相更进一步。 “你以前也见过这东西?”听了周印廷的问话,老人惊讶得忘了回答,反向年轻人反问了一句。 周印廷并没有急于回复老人的话,而是先用询问的目光瞅了瞅陆修武和沈浚,陆修武也许是没明白周印廷的意思,也许是了解了而不置可否,并没有表态。沈浚则立刻心领神会,冲他微微点点头,意思是:“但说无妨!” 于是周印廷便大胆地讲了起来,当然内容仅限于他们几个在森林里遭遇怪物的那一段,别的一句没提。 作为京城第一镖局掌柜的公子,从小耳濡目染,自是善于讲话,从始至终滴水不漏。沈浚听了不禁又生出赞赏之情,心想这个年轻人若不轻举妄动,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这么说,你们在森林里碰到的那些怪物跟袭击老二他们的那几个是一伙的喽?”听周印廷讲完,老人以疑惑的口气断定道。 “应该是的!”周印廷附和道,“那里面想必还有很多,我们只见到了其中的一部分,或许还是很小的一部分。” 想到离森林这么远的地方都已经出现了不少怪物,年轻人相信,以森林那样广大而有利的环境必定有更多怪物躲在里面。 “现在看来,从这里一直到西边很远的地方,到处都可能有它们的踪迹。倒是东边自从出事以来就没人去过,或者更准确地说,没人从那边带回来消息。你们是唯一从东边过来的人,那边还好吗?”老人又叹了口气,道。 “东边很好,我们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河水也清澈得很,我们沿着岸边的大路走了很长一段,没见到您所说的那种情况。中间我们还曾下到河边取过一次水,喝起来一点异味都没有,甚至还有点甘甜的滋味在里面,到现在我们的水囊里还装着小半袋这样的河水呢。所以,应该只有你们这里到西边森林这一片区域受了灾,并且出现了奇怪的生物。”周印廷用极其朴实、极其坦率的口吻回答老人道。 “可否请将公子所说的河水给老朽喝一口?”听年轻人说他们的水囊里灌了河水,老人赶紧向他们提出请求道。 周印廷拧着身子,从左边的脚旁拿起跟包袱放在一块儿的水囊,双手捧着上前递到老人手中。 老人起身同样用两只手接过水囊,然后转过半个身子,站在八仙桌前,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着水囊,另一只手拔出塞子,倒了约莫一口在自己的茶杯里,正准备放下,迟疑了片刻,又举了起来,把杯子满上。 然后将塞子旋了又按,按了又旋,盖得严严实实的,就好像里面装的是什么琼浆玉液似的,生怕漏出来一点,才双手奉还给年轻人。 老人重新坐到椅子里,在众人的注视下抖抖索索地端起茶杯,慢慢地送到嘴边,先是用鼻子闻了闻,脸色骤然为之一变,眼眶里涌出了泪水。 接着,轻轻呷了一口,在嘴里品了品,才咽下去,只这一口,老人的盈满眼眶的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们心里清楚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水对老人来说是多么宝贵,从前想喝就能喝到,只用来洗衣、浇田的河水如今变得比金子还贵重,这种心情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深入体会。 众人不禁为之动容,跟着鼻子酸楚,差点哽咽落泪。 他们默默地看着老人用同样的动作把剩下的杯底也喝干,才纷纷热诚地道:“老丈,这里还有,你都拿去喝吧!” “不,不要了,谢谢,谢谢诸位!”老人也被四人同声一气的好意所感动,立即破涕为笑地连连道。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才充满感慨地对众人道:“就是这个味道,这就是那条河里的水,我永远记得。老朽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几年,夏季最热的天气几乎整日都泡在里面,怎么可能会忘?” 说着,老人又哽咽起来,但一想到在众人面前这样很失礼,也很尴尬,只两声便控制住了。 “谢谢诸位给老朽带来这甘美的河水,没有你们的到来,老朽几乎把想不起它的味道了。我喝了你们的水,这附近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水了,前面很远也是一样的状况,接下来你们怎么办?”老人又继续感慨道。 “老丈言重了,这点水不打紧,我们明早从来时走的那条小路出去,上了大路没多久就往南拐,离这片地界会越来越远,相信到时候一定能找到取水的地方。”沈浚试着安慰老人道,说完却又发觉自己的话里似乎透着残忍的意味。 他们是离开这个鬼地方投奔光明和惬意去了,留下老人和一众村民继续在这里受苦,甚至等待死亡,不能不说这有点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