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从下官这里将其转移出去,到得府上,便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期间保不齐被哪双好奇的眼睛盯上,更何况府上的看守见此情形也不免起疑……请王爷赎罪!下官只是担忧,如此操弄,风险必定大增,只怕是夜长梦多,难保其安全!” 对这一连串的质疑,王爷一听,急了,心想这意思是不准备交割了呗,于是来不及细想,抬高嗓门正色道:“典狱大人放心,普天之下,还不至于有人敢打劫王府!” 说完,脸颊遽地发红起来,似是意识到了在情急之下自己不知所谓的强硬表态,为此而感到一丝羞赧。 “王爷说笑了,自是没人敢平白无故地打劫王府,但要是为了值得以命相搏的宝物呢?”典狱长也不相让,他知道现在不是因为王爷气恼就妥协的时候, 面对典狱长的质问,王爷不再反驳,似乎是对自己刚刚的回答仍感到惭愧,并且对于如何确保这件东西在王府置放这几日的安全,他也的确没有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王爷息怒!下官不是信不过王爷您。”见王爷明显地退让了一步,典狱长转而心平气和地解释道,生怕惹恼了这位皇子,撂挑子不干了,自己还得赔一万个不是去竭力挽回,“您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我这小院里日夜不休地设了四个守卫。实不相瞒,连他们也都对这件宝贝一无所知,到现在他们还都以为自己是在执行寻常的保卫任务,当然,除了他们以外,还有您看不见的安保措施也在发挥着作用。对此,请恕下官不便挑明。 “最后还有这间密室,虽然当时找了几名工人,但他们一路都是蒙着眼睛过来的,并且最绝的是,他们都是聋哑人,而且大字不识半个,只有一股子蛮力。此外,您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都是下官牢里的重刑犯,此刻正锁在铁窗内,断不可能危害到这件宝贝的安全。 “何况下官是在他们都还押收监以后才发现的这件宝贝,他们也只当是在挖一座寻常的地窖而已,或者只当是在出工挖矿而已,并不会联想到与此有关的方面。再说了,下官一介典狱,俸禄微薄,哪有什么宝贝值得人家惦记。 “更重要的是,自从得到这件宝贝以来,下官就将其藏在这地下室里,半点风声都没露出去,安全得很。” 典狱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除了宝物是如何获得的那一层以外,倒不曾有一句假话。 这里原本就是各地流放犯人的地方,案子审结以后,犯人带着手铐脚镣被一路押送到这儿,期间爬山涉水上千里,不少累死、饿死、病死,经常还会遇到溺水、坠崖和野兽的攻击,损失三分之二。 侥幸活下来的,戴着几十斤重的枷锁艰难支撑着一路走来,实在是苦不堪言。 长途跋涉押来的男女罪犯,有些直接关进朝廷在此处设立的一座不大不小的监狱,白天拉出去服劳役,垦荒、修桥、筑路、烧炭,活着就有无尽的劳役。 晚上再重新被关进去蹲班房,典狱长便是看守这些犯人的最高长官,这里说是监狱,实际是关押流放犯的地方,环境十分简陋肮脏,加上每年洛城县衙也或多或少会送几个审结的犯人入内,监狱里常常人满为患。 有些则因花样繁多的各种罪名被发配到此地充军,由于连年病死、战死,加上待遇又差,招不上来兵,朝廷便加大了改判充军的数量,以补充边营军力。 当然,这些发配来充军的人跟普通士兵还不一样,大多是从事军营里最苦最累的活计,诸如修筑城墙和防御工事啦等等,其惨状跟这里的监狱比起来差不了多少,而且远离家乡,无依无靠,时不时还有盆吊、土布袋、杀威棒等等各种酷刑折磨这些囚犯。 城北此去十五里有一处官家的采石场,主要出产花岗岩,掘出的石材,最后装船顺着巨石河运往沿岸各地,作建筑材料。 那里有一半的工人都是戴着脚镣的犯人,每天一大早就排着队从典狱长所在的监狱押送过去,到了太阳落山以后很晚才押回去。 每天要劳动十几个小时,伙食又差,加上体力透支,劳役又重,冬季苦寒冻掉手脚是常有的事,许多犯人到这里不久就死了,另一些身体好的则苦撑几年也终于垮下来,步了其后尘。 身体落下残疾,不能干活的,就都给锁在大牢里,饭水不给送,任其自生自灭。 本来每年从各地衙门发配来的犯人很多,典狱长的上一任主政监狱期间,牢中就曾人满为患,以致经费十分紧张,一度连犯人的伙食都保证不了。 矿上又用不了那么多人,便在犯人间轮换着出工,另遣一部分去干别的活计,虽然赚的少点,但好歹能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不然眼看就要养不起这么多人了,万一哪天发生暴动或是饿死了太多人命,上面过问起来,岂不吃不了兜着走。 遣回原籍又办不到,只好出此下策。 秦典狱长接任以后,则将狱中有手有脚的犯人全都赶到了矿上,不管男女老幼,都去挣饭钱,矿石开采量倒是一时间得以大幅提升,上官对此也十分满意,还大大表扬了他一番。 典狱长本想借机换个好差事,上官也答应找机会提拔重用他,无奈迟迟没有消息。每每携厚礼登门拜问,回复都是暂无空缺,最后弄得上官也不耐烦起来,在上门时推说在外,避之不见,结果这一等就是七八年,仍无半点希望,典狱长最后也只好放弃。 眼看着当年的同窗个个飞黄腾达,典狱长也渐渐悟出了其中的奥秘:哪来的空缺不空缺一说?一切都是因无钱贿赂所致。 典狱长在任期间,虽然每年各地送来的犯人一点不见减少,但牢中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拥挤,特别是五年前,也就是王爷初到此地那年,据说犯人中间爆发过一次瘟疫,最后只活下来三分之一不到。 由于没有合适的地方安葬,更重要的是怕瘟疫传染给活着的人,典狱长最终决定,将所有尸体都丢进废弃的采矿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