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可以自己骑马走吗?”沈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试图去安慰他,而是带着关切地神情轻声问道。 “可以,我没问题的。”周印廷收住了呜咽,连忙用袖口揩了揩眼角的泪水,一面点点头,肯定地答道。 听到这句话,已经走上前来的陆修武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他喜滋滋地向周印廷靠近,准备扶这个仍有伤在身的年轻人上马,整个人显现出来的那股子急迫劲儿,在旁人看来似乎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来,我扶你上马。”他一改先前半是同情半是气恼的神色,再不掩饰他那心花怒放的好情绪,笑嘻嘻地伸出手来,不容抗拒地一把挽住年轻人的胳臂,几乎是架着他立即朝那匹牝马走去,生怕再过一秒钟这个年轻人就会后悔似的。 “真是归心似箭啊!”沈浚看着陆修武这一出,不禁在心里宽容地笑道,“不过,也是该从这里出去了。” “真是个令人窒息和讨厌的地方!”沈浚带着厌恶的情绪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义无反顾地向自己的马匹走去,这里没有丰美的青草,只有枯萎腐烂的枝叶,所以那马哪儿也没去,就在原地站着。 他走过去牵起缰绳,把一只脚踩进马镫,轻轻松松地就翻上了马背,身手之轻盈,简直看不出有半点使力的迹象。 随后,他在马鞍上稍稍挪了挪身子,然后稳稳地坐好。 就在等待陆修武他们准备停当的时候,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突然往一边拉了拉缰绳,拨转了马头,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棵老树。 “它还活着吗?”沈浚好奇地在心里问道,此刻,他多么希它是活着的啊!它救了众人,功不可没。 沈浚想起初见时,一望便知它的年龄比周围任何一株树木都要长,长得仿佛连人类的记忆全部加在一起都无法企及。 它看上去是那么的苍老,叶子全部掉光了,身上覆满了的青苔,不能想象有哪棵树可以在没有一片叶子又被苔藓吞没的情况下还能活着。 而可以看得出来的是,在它周围生长的都是相当年轻的树木,所以像他这么老的一棵树混迹在它们中间,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可不知为什么,沈浚又觉得它隐隐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比周围的那些参天大树都更神秘和不可理喻。 它的树身是那么地坚挺平顺,根系遒劲有力,虽然没有一点绿色,但丝毫腐烂折断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也许是沈浚脑子里一时产生了幻觉,他倒觉得它很像一个大腹便便的弥勒,十指张开,一手擎天,一手拄地挺立在那里,显得那么与世无争而又怡然自得。 然而它却没有一片叶子,就像一位头发秃光了的老人,生命在渐渐地从它的身上流逝,躲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地方,连地上的野草都不知道死过多少茬了,哪还能有一株树木可以活这么久。 沈浚突然觉得这座森林似乎蕴藏着某种魔力,有着外面的世界所没有的神奇之处,因而也生活着某种别处所没有的诡异的生物,而老树就给他这样一种印象。 “也许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他的预感告诉他,“也远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将周印廷在马背上安顿好以后,兄弟俩也都在各自的马上坐定。见沈浚仍呆呆地看着那棵老树,刚刚急着说走的是他,现在耽搁时间的也是他,陆修武在暗暗得意的同时,不耐烦地高喊了一句:“老沈,走了!” 沈浚蓦地把思绪收回来,掉转马身,回复道:“好,这条路你已经走过一遍了,就在前面引路吧!” 沈浚的话音刚落,陆修武就像接到了命令似的策马飞奔起来。 几乎做任何事都跟在他左右的陆修文早已急不可耐,见兄长的战马腾地蹿了出去,也在自己的坐骑的屁股上使劲儿抽了一下,一阵风儿似的追了上去。 他俩跑得如此之快,可苦了后面的周印廷。 不过,尽管他的伤势仍然严重,一路的颠簸也对其十分不利,但好在接下来周印廷已经不是俯伏着,而是舒舒服服地骑在上面,不用担心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所以他不愿拖众人的后腿,在马上强自撑持着,毫不放松地紧追着前面的陆修文。 沈浚自己则负责断后。就这样,四人在小径上一字排开,在保证后一个人可以看到前面的那个人的前提下,拉开几步远的距离,顺着小径朝森林的边缘疾驰而去。 当然这对沈浚来说不是难事,所以走在最前面的陆修武可以尽管放心,他沈浚是不会掉队或走丢了的。 有他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的陆修文和周印廷就不会有任何闪失。 由于沈浚的超乎寻常的视力和听力,他一面快马加鞭赶路,一面谛听着森林深处的动静,还时不时地左右看看。 然而他并没有任何发现,那些尸人和魂魔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完全听不到同它们有关的任何声响。 同样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的还有陆修文,恐惧并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消失,马儿跑得越快,恐惧在他身上滋长得就越厉害,就好像那些怪物又冒出来追赶他似的,而他则在没命地奔逃。 他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去,当他看到的是周印廷那张熟悉而又和善的面孔时,他才稍稍安下心来。 但是道路两边的情况更使他担忧,因为就像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那样,他总觉得树林的黑暗处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他,所以,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时时朝两边望去,随着自己的速度加快,心跳也跟着加快。 他就在这种恐怖环伺的煎熬中奋力奔驰着,不到出去那一刻,就无法卸下这副重担。 反观兄长陆修武,则怀着兴奋的心情头也不回地在前面飞奔着,几乎已经把后面的三个人甩开了一段距离。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从这里出去,越快越好。 他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来了,谁说也不好使,他要同这个鬼地方彻底说再见,不,是彻底说拜拜。 天黑前,他们已经接近这座原始森林的边缘,一路上并未遇到异常情况,那些讨厌的尸人和魂魔也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