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不自觉地越说越激动,声调比刚开头的时候高了不少。 同时他也在观察着年轻人脸上的神色,话已经讲了这么多,却仍看不出其异常坚决的态度有丝毫松动。 他认为不能再给这个年轻人留情面了,仅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是不够的,还必须说点狠话刺激刺激他,这也就意味着在用词上做不到像之前那么体面与温和了。 但沈浚也清楚必须把握好一个度,即便是狠话也要讲究一个有理有据,让他感觉到自己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是真心实意在替他着想,而不单纯是为了他的安全才想要把他从这里弄出去。 切不可因为自己的哪一句话说过了头而使他更加激动,产生逆反情绪,那就很难再劝服他了。 考虑到这种种情况,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平静语调继续说道:“何况,这里面还藏着多少更可怕的怪物谁也不知道,它们的一声尖叫就能召来上百个曾刺伤你的那种怪物,你甚至连真正的凶手的身前都靠不上,这无数的怪物就把你吞没了。 “你的目的难道只是跟它们再打一架,然后又一次被撂倒在地吗?就算想拼命也要找到真正值得你去拼命的那个对象吧!大仇未报身先死,你觉得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镖师和亲人吗?如果他们看到你这么莽撞行事,你觉得他们会赞成你现在的做法吗?活下去才能报仇雪恨!” 在沈浚发出这一连串质问以后,年轻人的眼神终于不再那么坚毅,变得柔和了许多。紧接着沈浚话锋一转,趁热打铁道,旨在将年轻人意气用事的想法各个击破:“你说你要在这里等它,可是你知道它什么时候回来吗?先不说那些怪物天黑以后就会立即出来围住你,没有食物和饮水,你又能坚持多少天呢?你也看到了,这里没有野果,没有动物,甚至连草都不长,如此这般,你还不明白吗?现在留下来无异于自杀!你也不希望大仇未报,自己就先倒下吧?再说了,跟这些小喽啰纠缠有什么意义呢?” “不错,没有人知道它现在在哪儿,但是毫无疑问它在寻找那只盒子,到现在你还没看出来那件东西对它有多重要吗?它不找到它是不会回来的,而那件东西已经被我们送进了宫里,所以你觉得它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最后会去哪里呢?”这时,沈浚微笑了一下,意思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个年轻人要是不笨的话,应该已经猜到,是在这里干等好,还是出去找它更快、更明智。然而这微笑也有只一下而已,随即他又换上先前那副严肃的神情,继续道,“另外,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就算遇上它,你也做不了什么,无畏地拼命是莽夫行径。” 沈浚顿了一下,然后极其诚恳而又温和地说:“相信我,为今之计,是回去先把伤养好,一边再寻找它的下落。还有,凶手为了找到那件东西,不惜杀害那么多人,难道会就此偃旗息鼓吗?一定不会的!” “而且话又说回来,即使在外面没有找到它,到时候再进来也不迟啊,总比现在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在这里空等强吧!”沈浚看出周印廷的意志已经动摇,为了攻克他的最后一道防线,又找补了一句。 此时,周印廷的脸色变得明朗起来,同时也现出了几分犹豫,连站在一旁的陆修武看了都觉得似乎是有希望了。 他心花怒放地瞅瞅沈浚,而后又转向周印廷,仿佛在等待这个年轻人回心转意似的,一言不发地用期待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年轻人的脸。 “报仇雪恨也不急在这一时。它们的巢穴就在这儿,搬不走,也没不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能回来。”沈浚似乎认为还不够,又趁着年轻人迟疑不决的当儿补充道,“何况在外面,我们不但可以报官,还可以找援手,总比在这儿毫无胜算地白白送命强吧?鸿远镖局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就算要报仇也要讲究方法吧,你觉得你的父母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你这样不计后果地鲁莽行事,会瞑目吗?难道要让你们周家唯一的生者也如此轻率地枉死吗?”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年轻人的防线,只见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原本看向沈浚的脸庞也低了下去,似乎在那里无声地哭泣。 沈浚终于输了一口气,在心底喊道:“成了!” 他用眼神示意陆修武赶紧把马鞍拿走,帮周印廷放回到马背上去,准备出发。 而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的陆修武没等来年轻人的回答,却是沈浚简单明了的眼神,他瞬间就明白了沈浚意思。 于是颠颠地走过去,趁周印廷独自呜咽的当儿,把马鞍迅速从他眼皮子地下端走,放回到此刻正站在他们身后的那匹牝马的马背上。 一直作壁上观的陆修文傻傻地看着这一切,觉得沈浚的话虽然有理但过于冗长,直急得他在旁边不住地倒腾着双脚。 此时见兄长突然有所动作,便赶忙伸出手来,去另一侧帮兄长把马鞍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