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没吃早饭,也没去上课,而是伤心欲绝地在湖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一上午。 尽管早有一半的失败预感,尽管女孩对他很和善,没说一句不喜欢自己,更没有让自己难堪,可这结果还是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打小就自卑,身边的同学和朋友除了经常夸他老实、学习不错外,极少在容貌和魅力上给予他肯定和鼓励。 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拒绝,他的自尊心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恢复。 从那时起女孩再没在湖边出现,余下的两年里,沈浚也没再在校园里见到过她,他想或许就像她解释的那样她早已毕业离校了。 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这件往事,心中已不再感到悲伤和遗憾,反而还挺感谢人家的。 女孩当时并没有粗暴地拒绝自己,没说半句瞧不上自己的话,而是委婉地把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归结为其他更为现实的原因,让他保住了面子,年轻的心也才没有伤得那么彻底。 今天是他人生中许多个难熬的日子中的一个,他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想在床上静静地躺着。 他没有吃晚饭,也没胃口,几分钟前他起来上厕所,返回时曾抓起靠墙摆在屋子中央的简易折叠桌上的方便面,干噎了两口,结果差点没呕出来,懊恼地一把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刚躺下,老凌便打来了电话,让他马上到东岳酒家,人都到齐就差他了。 尽管没人看得见他哭丧的脸,也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他还是在电话这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融化那业已僵硬的脸,因为他怕他痛苦的表情使他的声音带上令人诧异的哭腔。 年纪越大沈浚越不喜欢跟陌生人吃饭、交谈,即便是同学,最近这一年他也尽量躲着不见。 他没啥开心的事跟大家分享,更没什么可炫耀的。 从前工作中认识的社会上的朋友都渐渐断了联系,时间一长,连人家的微信也给删了。 至于原因,只有沈浚自己心里最清楚。老凌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虽然有时当着众人的面开开自己的玩笑,但沈浚明白,老凌人不错,对自己够意思。 当然这份感情源于自己在高中的时候没少帮他解题,才使原本天天逃课去网吧打游戏而成绩不怎么样的他,最后好歹贴着最低线读了本科,回来后直接进了商务局,现在已是堂堂商务局副局长,在这小地界,任谁见了都要给他一分薄面。 沈浚推脱不掉,又不好意思同意老凌撇下一桌人开车来接自己,只好骑着电动车赶去赴宴。 当时桌上共有九人,均为男士,而张罗饭局的老凌竟意外地没带媳妇儿来。 要说这老凌媳妇儿,长得不赖,画着浓妆,一身的名牌,几乎每次同学聚会都能见到她。 偶有几次实在脱不开身,不能到场,席间也必会视频过来,跟老公秀个恩爱,随后老凌便举起手机让她跟大伙一一打个招呼。 镜头里都是熟悉的面孔,老凌媳妇儿放心地关照几句,便撂了电话。 今晚这顿饭,吃了还不到一小时,视频铃声就突然响起,老凌拿起电话,果然还是他媳妇儿。 从声音上判断,当时表情严肃,劈头一句:“喝多少了?” 老凌忙堆起他独有的一脸褶皱的嘻笑答道:“没喝多少,不到二两,这杯小,倒满了顶天也就二两。”说着便端起酒杯在镜头前晃了晃,然后又把摄像头逐一对着每个人,说:“都啥事儿没有。” 待转到沈浚面前的时,还不忘嘲讽一句:“老沈一杯还没喝完呢,每次都假假咕咕!” 沈浚尴尬地咧起嘴笑道:“跟你们比不了,我酒量不行,能喝的多喝点儿,能者多劳!”一面朝摄像头摆摆手,打个招呼。 老凌媳妇儿最后撇下一句:“都少喝点儿吧。”就挂断了电话。 有人马上就开起了玩笑:“凌总,你媳妇就担心你跟小姑娘一起吃饭,一晚上查好几回岗!” 话音刚落,房间里便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然而沈浚坐在那里却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因为对他而言,每天回不回出租房,没有人会惦记,吃没吃饭也不会有人在意,生病了更不会有人给端水拿药,每次都是他自己强撑着亲自翻箱倒柜找药吃。 除了母亲,也唯有母亲时常打来电话千叮万嘱、嘘寒问暖。 但此时他还是熟稔地挂起笑脸,佯作心领神会,免得人家以为自己不开心或者不合群。 今晚桌上这九人,成家的成家,生娃的生娃,唯独他沈浚还单着,坐在那里显得落落寡合,本来心情就不好,哪还笑得出来。 要是让人家知道他甚至连女朋友都没处过,那在这里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会变成煎熬。 其中有两位,沈浚刚认识不久,才吃过两次饭,私底下并没有联系。一位在县农机局上班,家里还有点小生意;另一位长得很富态,开了一家挺大的手机卖场,他俩都是老凌的小学同学。 沈浚清楚地记得,在饭局上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对他还很客气,一度使自己感到受宠若惊。 然而当聊了聊工作和家庭后,表面上虽然仍保持着应有的尊重,却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了。 当有人提酒,大伙同饮的时候,即便今天沈浚就坐在农机局那一位的旁边,人家还是一脸谄媚地举起酒杯转向了另一边的老高,客套两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紧接着便向前举到桌子中央,跟其他人逐个碰了一下。 当沈浚有好地主动碰上去的时候,不知是没有看到还是怎么,他先是如同触电般躲了一下,随后立即将杯子撤回到自己的嘴边,将剩下的一口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