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这个人面善吧,脾气又好得不能再好,人家不想伤害他,但是要说处对象,那是万万不能的。 沈浚长着一张毫无特点的板砖脸、死鱼眼——大学时有位同学总是这样埋汰他,抓住各种机会取笑他。 要说这位同学,脸皮那个厚,说话口无遮拦,还爱开黄腔。沈浚非常不喜欢他,无奈又躲不开。 每天寝室熄灯前,他必来下铺坐上一坐,说着说着,便上了高速,被人家怼几句,回过头来便把气撒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歌的沈浚身上,碍于同学情面,沈浚往往一笑而过,并不太在意。 直到有一次,沈浚实在不厌其烦,加上那天的话又很过分,终于忍无可忍,举起拳头威胁着说要揍他以后,他才收敛了不少。 大学时,对于来自这位令人讨厌的同学的打击,沈浚并没太放在心上。 他自信外貌还行,个子高高、瘦瘦的,身材板正,起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为此,他还让室友给他拍了许多以校园里的不同建筑为背景的照片,记录美好的青春年华,以作纪念。 大一下学期,他喜欢上了一个胖乎乎的爱运动的女孩,天生不善体育的他开始每天清晨到足球场上跑步,只为见她一面。 记得第一次与她照面的时候,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刚刚洗过的柔顺的披肩长发使他心动地感到她就是他喜欢的类型。 然而过了很久,他都不敢上前同她搭话,直到突然有一天,他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没有见到她。 起初他以为是她改了时间或身体不舒服,然而接下来的许多天,无论或早或晚,他在球场上都再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见不到她的日子,他内心慌乱得坐立不安,胃口大减,食不知味,夜不成寐,也没有心情继续跑步。 令人懊恼的是,那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学院,读什么专业,诺大的校园,几万名学生,让他去哪里找,如何找?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早已不再踏入那个足球场。被动坚持了差不多半学期的晨跑暂停了一段时间后,他转到了环湖步道上长跑,一圈下来足有三千米。 虽然所爱之人已不在,但跑步意外地成了他的一个习惯,直到毕业以后好几年,他还早起沿着街边的绿化带跑几圈。 后来沈浚自己也承认,那时跑步既是一种习惯,也是对那段暗恋的深深怀念。 就在他几乎接受了再也不可能见到她,快要把她忘记的时候,大二下学期的一天清晨,还是从前那个时间,她的身影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现在了环湖步道上,过去的校服不见了,换上了浅色运动装,背影更显可爱而又迷人,就在他前面几百米的地方,专注地慢跑着。 沈浚的心一下子又激动起来,怦怦地剧烈跳动着,他发现他还是那么地喜欢她,即使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他害怕哪天她又突然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从此永远地失去她,因此,这一回,他决定硬着头皮向她表白。 然而直接面对她,他怕自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于是他在室友们都睡着以后,悄悄地起身,坐到书桌旁,拿出白天买好的一本彩色信纸,埋头写了一封长达七页的情书,几乎是一气呵成。 把许久以来心里想说的话都倒了出来,沈浚感到一阵轻松和愉悦。 信中除了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外,还讲述了自己从第一次看到她时的喜爱,到一别这么久再次相见的激动心情,全文不卑不亢,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绎的那般死去活来,“毕竟彼此还不了解,过了不好。”沈浚这么想。 第二天一大早,马路上还没什么车,行人也很少,沈浚便揣着情书开始绕湖跑步了,眼睛则不停地搜寻着女孩的身影,生怕一不留神错了过去。 担心女孩不会来的忐忑心情一直纠缠着他,使他心不在焉,也不像往日那般精力充沛。 幸运的是,当他跑到桥中央时,惊喜地看到女孩正从下面岸堤旁的绿化带外面穿过来,沈浚激动得两腿发软,有一瞬差点跌坐在地上。 不过很快紧张便取代了激动,他害怕等待他的是那个不好的结果,甚至一度想要放弃。 他暗恋过许多女孩,但从来没有跟人家表白过,这是第一次,一旦被拒绝,他不知道自己脆弱的自尊心承不承受得了。 犹豫了片刻,瞧不起自己,他最终还是横下一条心说服了自己。“被拒绝又怎样,还不活了?一个男人连这样的挫折都接受不了,今后还能成什么大事。”他强令自己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朝女孩跑去。 此时女孩正独自站在那里,做着热身运动,对自己竟有这样一个爱慕者还毫不知晓。 终于站到她面前时,沈浚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之前在心里掂量了很久的话此刻忘得一干二净,只把信匆匆地塞给她,红着脸说了一句:“明天我在这里等你。”便跑开了,甚至不敢回头偷偷瞥一眼女孩是不是当时就将它拆了开来。 还好她并没有拒绝接受那封信,沈浚在心里庆幸着,自尊心得以暂时保住。 他没有继续跑步,而是怀着兴奋而忐忑的心情去食堂吃早饭。 这一天,沈浚过得十分煎熬,脑子里不停地想象着第二天相见的情景,甚至也想到女孩根本就不会来。 夜里,沈浚几乎没怎么睡着。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清晨,他又早早地来到此前把信交给女孩的地点。 很快,女孩就出现了,沈浚看着她穿过绿化带朝这里走来,紧张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自己的命运就将被决定,这是他第一次追女孩子,方式土是土了点,若蒙上天眷顾,结果或许也还没那么糟,沈浚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你好!”女孩在距他一米多的地方停下来,温柔地打了声招呼,继续说道,“抱歉,我马上大四了,很快就要去实习,毕业后会回老家,父母在那里给我安排好了工作。谢谢你的厚爱!”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沈浚眼中盈满了泪水,不是因为她拒绝了自己,而是可怜自己那颗孤独而又真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