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庭哥哥四个字,乔晓倏然抬眼,眸色瞬间沉下来。
眼前的人浑然未觉他的变化,依旧在喋喋不休,
“前些时日云庭哥哥来信与我说的,吴磐跟解令?在凤仙郡的铁匠铺里险些吵了起来。”
“上一次因为父亲把倒卖兵器的事情交给了解令?,吴磐心中早就不满了,这一次父亲让他插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肯定要抓一些解令的错处,具体能不能抓到,就看过些时日,怎么跟父亲交代钱不对账的事情了......“
不论解令是否真的在倒卖兵器的时候出了差错,吴磐插手之后,都会让他出差错。
余白芷说完好一会,她发觉旁边的男人不说话,静得有些可怕,转头看过去,发觉他脸色沉沉。
她不解甚至吓了一跳,“?”好端端说着话,她是那句话不中听了?
“怎么了?”余白芷意识到他心绪不稳,说话的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乔骁定定看着她,脑中还在过她方才说的那句,“云庭哥哥来信说的呀。”她居然跟那个什么云庭还有书信往来,趁着他不知道的时候。
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来的信?他天天跟余白芷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这样的书信究竟有多少?背过他又说了些什么。
提起那个男人来信,瞧见了没有,她都笑成什么样子了,眉眼弯弯,显而易见的愉悦,漂亮得令人刺目。
他好烦,他好心烦。
“你在看什么?”余白芷都快被他盯得浑身起毛了。
乔骁的目光越来越沉,里面似乎有怒火翻涌,且越来越胜,就好像是冲着她来了,不,就是冲着她来的。
余白芷怕他突然动手,原本在恣意地躺着,察觉到男人周身弥漫的危险之后,她垂落的手指蓦然攥紧,身子也绷着慢慢挺直。
不是她说,乔骁的怒火里面隐隐约约藏着莫名其妙的幽怨,这抹幽怨似曾相识,余白芷想了想,灵光一闪,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目光似曾相识了。
后寨婆子们去抓自家夫郎跟人勾缠的时候不就这样愤怒且幽怨么?
可她没做什么事啊?
错觉吧。
但她的错觉基本上不会有,转念一想,余白芷试探问,“你是因为因为云庭哥哥给我来信,所以你生气了?”
方才她说了许多话,多数都是有关阴山的事务,唯独来信那一句。
而乔骁的沉默也是在那句话之后,他的脸蓦然地越来越沉。
“呵……..…怎么可能!”
余白芷问了之后,他像是被问愣了,立马张口厉声反驳。
看着不像是,却又口是心非的好像啊。
余白芷嘶了一声,狐疑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问,“果真吗?”
“我没有,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他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坐直身子,俊逸的脸寒意森森。
“我怎么可能会生气呢,你和他私相授受,暗中往来关我什么事?我高兴都来不及。”
男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气极反笑,笑得莫名人,还不如不笑呢,如今便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了。
余白芷眨巴眼看着他,沉默听着他说话。
乔骁很生气,意识到他自己失控,他呼出一口气,想要压抑,不应该这样。
可他忍不住,他又说了,乔骁想的是张口解释为方才的失言找回一些场子,可他也不知道为何张口就变成了,
“余白芷,我没有因为那个姓什么叫什么云庭的给你来信就吃味生气,也没有因为他给你作什么画而生气,我是不可能生气的,你别再揣测我了,我巴不得你跟他长长久久,死了也要在一起。”
男人就好像是被点燃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然后刷拉开被褥,掀开幔帐走了出去,卷带着一股寒风进来。
徒留她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好一会,回过神她才挑眉,啧了一声。
余白芷觉得好笑,没有生气,又说了他高兴,那做什么摆脸子,何况她有提吃味这两个字吗?有提起作画吗?
原来他冷脸这么久,是因为作画的事情啊。
若是放在之前,余白芷定然躺下就歇息。
可如今不好这样做。
她等了一会没见到乔骁回来,起身也下了床榻,没有在内室见到乔晓,往外室瞧了一眼,没见到,他若是出去肯定会有声响。
所以,在外室侧门那边的亭台。
外面好冷,他静静也好,此时此刻,乔骁恐怕听不进去什么,余白芷作罢要跟他谈谈的想法,叫来小丫鬟去给他送斗篷。
乔骁出来许久都没办法冷静,主要是这股无名火压抑憋得太久了,今夜被她点炸,他就说那么两句都算是好的了。
都不敢相信,若是接着待下去他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事。
余白芷真是太气人了,太欺负人了!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可恶的男人。
故意的吧她!
以前就坏,得到他以后,还是那么坏!
越想越多,乔骁呼出一口浊气。
罢了罢了,他在心里念着清心咒,想要快点平静下来,阴山的夜风实在太冷了,吹了一阵头疼不已,一方面乔骁觉得他很没出息,这么冷他为什么要出来?
他这样贸然离开,她身边的位置岂不是空出来了。
他的两只手死死抓住红檀栏杆,附身闭眼沉息。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原本无法平稳下来的心绪蓦然停了,浑身的感官都凝聚在了耳侧。
是不是余白芷过来了?她来找他了?要不要搭理她?
不,他才不要理会这个可恶的女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逼到耳侧的时候,乔骁想要占据上风,趁着后面人开口之前转过头,“你过来干??”什么两个字,在看到对面小丫鬟的面庞之时噎了回去。
她根本就没有来。
小丫鬟被眼前暴怒寒气沉沉的男人吓到了,差点没有把话捋顺,“姑、姑爷,小姐让我来给你送斗篷,说是外面冷。”
哼,她怎么不自己来。
“不必,拿回去吧,让她拿给那个什么云庭就好了,何必送我。”
小丫鬟,“…………”姑爷这是怎么了?
“拿走。”乔骁又说了一句。
“是。”小丫鬟抱着斗篷折返,只觉得乔骁吓人,可是没有走多远又被叫住,“拿回来。”
小丫鬟,“…………………?”还以为听错了。
“拿回来。”乔骁很不耐烦又说了一遍。
这是她给他的斗篷,凭什么要便宜那个什么可恶的男人,就算是吹冷风,也应该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来吹冷风。
小丫鬟这次听清了,连忙抱着斗篷回来递给乔晓。
男人很快就披上了,小丫鬟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吩咐,需不需要把炭火端过来?
乔骁不说话,俊脸比夜色还要沉。
小丫鬟识趣退下,没有打搅。
乔骁一整夜都没有回去,他在楼台吹了许久的风,然后进入外室。
余白芷睁眼伸手摸到身侧冰凉的床榻便明白了。
晨起见到怨气无比重的男人,她便知道他的气还没有消,她都不明白他怎么那么大的怒火。
余白芷在梳洗的时候,外面小丫鬟来敲门,说是余正请两人过去用早膳,想必是听到了昨日的事情。
余正每日都派人过来听动静,即便两人都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可昨日僵持,肯定知道了。
否则小丫鬟不会说大寨主请两人过去用早膳,平日里都不是这样讲的。
乔骁蓦然一顿,昨日他怒气外泄,被余正的人知道了。
余白芷看了男人的侧脸一眼,跟小丫鬟说,“你去回绝父亲,便说我跟夫君有些私事没解决,今日不陪他用早膳了,待事情处理完了再陪父亲用膳。”
“是。”小丫鬟离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徒然静默。
余白芷接着让小丫鬟给她挽发,乔晓在想若是一会余正派人过来,执意要让他和余白芷过去,他该如何搪塞。
不承想,小丫鬟很快便回来了,还带了余正的话。
余正好似知道了两人昨夜闹不愉,让他多多担待余白芷,凡事不要与她计较,若是她犯浑,该训斥的也可以说她一两句。
乔骁听罢,捡了一句体面话让丫鬟转达,说没什么事,只是……………
他编不下去了,梳洗好的余白芷接过话,她让小丫鬟带话,“就跟父亲说,我与夫君好好的呢,没出什么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走到他的后面,两只小手轻柔搭上他的肩膀,弯腰低头,靠近他的耳畔,“是不是啊夫君?”
乔骁挤出一抹笑,“是......”
他的话方才出口,身侧的姑娘偏脸向前,吻了他的侧脸一口。
乔骁蓦然一?“......“
即便知道她是在演戏,可他还是震惊僵硬。
小丫鬟们越发将头给低下,谁都没有吭声,得到回话的小丫鬟行礼之后向前面去传话了。
等人走了之后,乔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余白芷也从他身后离开。
乔骁虽然没有明目张胆看她,但余光一直留意着她。
见她坦然自若坐到身侧不算,还让小丫鬟快些上早膳,说她饿了。
乔骁未曾消散的气又重新找卷了起来,为了出气,他伸手擦去余白芷方才亲她的地方。
对面男人举手投足之间的动作很大,余白芷想要忽略都不行,她抬眼看了一下,可当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擦脸的手又放下了。
见状,余白芷挑了一下眉。
早膳用得很安静,余白芷照常吃了许多,乔骁吃得比往日要少,没几下就搁了银筷。
虽然不吃了,却也没有离开,他就在旁边都坐着,整张俊脸面无表情。
余白芷往常都会叫他挑菜,或者舀汤拿糕点,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只是使唤小丫鬟。
见他脸色不好看,余白芷自然不好再叫人忙活这忙活伺候她用膳,万一他又生气了呢。
可谁知道不使唤乔骁,得了空他反而冷下脸。
她都不知道,他哪里有这么多的气要生的。
等用了早膳之后,余白芷吃饱喝足可算是停下来了。
乔骁以为她会如同往常一般去看她的话本子,不曾想,她让人上了一盘炒花生,也不吃,就是低头开始剥壳。
“我们聊聊?”她说话了。
乔骁不吭声,“......”
余白芷不想唱独角戏,她直接半带点威胁地问,“你这样是打算再也不理会我了吗?连带着阴山的消息也不感兴趣了?”
最后一句话就是威胁。
乔骁听罢,抬眸扫向她,眼神凶而犀利。
对上男人的怒容,她丝毫不惧,甚至抿出一抹笑,随后将手里剥好的花生递给他。
乔骁看着花生,“…………”何德何能,居然能享受到阴山大小姐亲手剥的花生。
“不吃。”他放到旁边的空瓷碟里。
“尝尝吗,味道很不错的。”余白芷诓他。
乔骁还是不为所动。
她盯着他,换了口风,温声道,“你早膳没有用多少,若是饿坏了,我会心疼的。”
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余白芷凝盯着他的眉眼。
即便还是在压抑,她依然看穿了小狗的伪装,心疼二字令他睫羽微颤。
对此,余白芷似有明了,她默不作声垂眼,抓了旁边的花生自己吃。
可以她还没有吃呢,刚要放到嘴里,对面的男人幽幽开口,“不是说剥给我的?”
余白芷,“...?”
什么时候说了,分给他一点而已啊。
但是他心绪不畅快,总要找些发泄点,不过就是抢花生而已,那就让他吃。
余白芷把花生全都推到他面前,“都是给你的。”
“你没剥。”他又开始计较了。
余白芷叹出一口气,“…….……好。”她又把花生盘子给勾过来,慢吞吞接着剥了。
顿了一会,乔骁总算是吃了。
垂眼认真剥花生壳的余白芷,视线所及之内见到男人修长匀净的骨节,眸底闪过淡淡的笑。
她抬手叫小丫鬟过来。
起初乔骁还以为她不想剥花生了,直到余白芷吩咐人去把她往日常吃的糕点小食茶水给端上来。
又对着他说,“这些都是我的最爱,用来给夫君赔罪可好?”
“都给夫君吃,我一点不要。”
所以她在给他赔罪?乔骁后知后觉回过神,应该是的吧………………
怕她的意思不够明显,余白芷起身给他斟茶,“花生燥香,夫君配着茶水吃。”
斟茶……………认错。
乔骁明白了。
他看着她好一会。
不得不说,看着眼前少女清丽精致的眉眼,她心里的气竟然随着她的话慢慢消散。
乔骁迟钝了好一会,才开始吃她递过来的东西。
但是也没有吃多少。
余白芷也想吃,不过她吃之前“请示”了乔晓,问他她可不可以一起吃?
男人抱臂冷哼,撇过他的脸,“都是你的,问我做什么?”
余白芷饶有兴致观察着男人傲娇的样子,单手撑着额面,托着她的腮帮子,另外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这些给了夫君赔罪自然就是夫君的了,若是夫君不张口,我自然不敢吃。”
“爱吃不吃。”她又在花言巧语,他才不上当。
“既然夫君不高兴,那我就不吃了,我看着夫君吃也好。”
她坐直身子,两只手都托着下巴,朝他抿出笑,弯了弯眉眼。
对于他的冷言冷语,丝毫没有一点受影响。
乔骁,“......吃吧。”他还是松口了。
余白芷甜甜笑,“多谢夫君。”
乔骁,“......”他感觉自己被她捏得好稳。
午膳两人也是在一起用,余白芷今日没有做她自己的事情??看话本子。
她就一直跟在乔晓的身边,时不时跟他说话,却也没有提书信作画之类的事情,反而问起他在京城的事,因为余白芷没有去过京城,对京城还是挺好奇的,便追着他问。
乔骁一开始爱搭不理,到了后面被她无形当中牵引着走,倒也能够跟她融洽说话了。
晚膳的氛围比早午膳都要好很多。
她给他添的汤他也喝了,期间余正还给两人送了一只火腿肉,让两人加入锅子里,余白芷吃的时候也不忘记给乔骁夹。
这还是第一次她吃菜没有过分埋头吃她自己的,还照顾着他。
既然某人有意求和,都哄了这么久,还费尽心机,他自然也要给面子。
用过晚膳,梳洗之后,两人在炭盆旁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多半都是余白芷在说,她跟乔骁说起阴山历年的冬怎么过。
都吃些什么,用些什么,烧大炭的时候,会在上面架铁台,可以在上面烧肉吃,那些肉提前腌制过,烤得滋滋作响,再撒上各类的酱料,再裹上紫苏等嫩叶,味道一绝,香得要命。
乔骁看着她边说边抿唇的谗样,忍不住挑了挑眉。
“改日夫君可以和我一起尝尝。”
乔
骁没有表态,余白芷又接着道,“临近年关,中寨会特别热闹,各类吃食物都有,但最多的还是红绸炮仗等物,这些东西卖得最好。”
“年节的时候我们山寨之上也会有人摆赌注台子,先前有个刘赖头,他输了好多银钱,过年都揭不开锅了,后来靠着卖炮仗红绸灯笼,竟然狠赚了一大笔,说来也是厉害。”
乔骁听着她咕咕,内室烛火明亮,炭火烧得很暖,他看过去,只见到余白芷的侧脸在无形当中被氤上了一层暖光,整个人说不出的温暖柔软。
尤其是她的珠钗都取下来了,只让小丫鬟用缘带绑了辫子垂在左边,其余的额发碎绒蹦起,看着异样的清纯可爱,她面很软,他捏过的。
至于她的粉唇……………吻起来……………
停!
他在想什么?
乔骁很快便摒开了脑中的想法,没有再想,他还挪开了视线。
余白芷在这时候转过头,发觉他神色残留些许不自然,问他怎么了?
乔骁凝涩,“没、没什么。”
余白芷留心他的反应,明晰他脸上的不自然。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她见过乔骁这一面许多次,都是在床榻之上。
他生得俊朗,余白芷很喜欢盯着他的俊脸,看他的神情染上..色,会有一种别样动人心魄的风情。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
虽然乔骁发觉她在看,已经将神情彻底给掩藏了下去,可余白芷还是看到了,她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再放下之时,余白芷已经隐去神色。
她笑问,“夫君要不要跟我说说京城的年节如何过?”
“我自幼没有去过京城,真不知道京城年节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热闹吧。”
“你没有离开过阴山吗?”乔骁反问。
“我下过几次山。”她如实道。
“和谁?”男人又问。
余白芷挑眉,“和父亲,以及他的下属。”
余正的下属包括那个云庭吗?
他想起来余白芷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信笺,当时她读出来,说什么她若是不能下山那个什么云庭就给她留什么东西。
是这样吧,他应该没有记错。
思及此,乔骁心里又开始冒酸泡泡了。
再详细他也不便问出来,索性闭嘴。
余白芷却催促,“夫君还没有跟我说呢,京城的年节如何?”
他心里不悦,没什么兴致,随口道,“还行,很热闹,但也很吵......”
他不喜欢过年节,父亲母亲逝世之后,祖母祖父去了叔父家,他总是一个人,叔父也让他去家中过年节,以前乔骁还是去的,可叔父家中的堂表兄弟总阴阳怪气,渐渐的他也不去了。
一个人在乔宅守着,对着满桌珍馐,应对整室空寂。
他不乐意去叔父家,叔父可怜他一人,前几年会来单独陪他过年节,乔骁一开始是触动心肠的,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不过都是叔父摆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说不定堂表兄弟的阴阳欺辱,也有叔父的授意。
毕竟每次他受到凌辱,叔父都会替他训斥他的儿子们,那时候他也觉得感动感激,觉得叔父很好。
以坏衬好,这也是朝堂斗争常用之术。
“天色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乔骁起身上榻,余白芷紧随其后。
躺下之后没有多久,余白芷凑到他的被褥里面,爬上他的胸膛。
乔骁半掀开眼睫看向她,眼前的姑娘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唇角。
力道温柔,携过着香气,如他方才心中所想,香香甜甜。
她忽然又凑过来,翻身而上,两只手掌按着他结实的腹肌。
“夫君今夜想不想在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