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接谭德厚的话,只是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了谭德厚说殡仪馆的事。 他这种人,本身就是话痨,话匣子一旦打开,东一句西一句的不知要扯到什么时候。现在我只想让他赶紧用墨斗封门,然后给点钱,塞两包烟,谢过之后,抓紧让他离开。 农村习俗就这样,邻里邻居的帮忙办事,小事给两包烟,大事给个红包,然后再加一两条烟,算是谢礼。 我妈跟在谭德厚身后,绕过后者,进屋后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水,外加两包华子。 这些年,因为我爸抽烟的缘故,我家从来不缺烟,他每次出门回来,都是整条整条的往家里带。 我妈微笑着把东西递过去:“德厚兄弟,这大热的天儿,辛苦你跑一趟,这一点儿小意思,请你笑纳!” “哎哟,嫂子,你看你这,见外了不是!我跟永长兄弟啥矫情,犯不着这样!”谭德厚嘴上说得义正言辞,手倒是老实得很,伸手最先接过两包华子,然后才接过那瓶水。 他把烟揣进兜儿里,盖上荷包拍了拍,那瓶水倒是没打开,随手往地上一放,笑着朝我爸说道:“永长兄弟,你看嫂子这事做的,我要说不收呢,又担心嫂子生气,毕竟你们毛家,也算是体面人!你放心,有事尽管开口,不管啥事,老谭一定给你办妥了!” 我爸轻笑着:“德厚兄弟,这次叫你来呢,主要是想让你用墨斗,把咱家大门封上,过去这些年,从来没有孤魂野鬼从我手中逃走过,这不是瞅着中元节快到了嘛,如今道行没了,担心邪祟过来报复!” 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 村儿里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俗语:七月半,鬼乱窜,高粱地里藏多半!传说地府鬼门打开三天,这三天鬼魂特别多! 谭德厚一听,顿时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上烟便慷慨激昂地指点江山:“也对,过去这些年,在这十里八村,你永长兄弟的名头,那可是远近闻名呐!但凡哪家有事,都是找你,如今这情况,防备着点也好,免得被邪祟钻了空子!” 正说着,谭德厚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妈一眼后说道:“哎呀,永长兄弟,你一说起这个,倒是提醒了我!今早去田里除草,我遇到个离奇的事,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凉呐!” “啥事?” 我爸也是一惊,急忙追问道。 “早上去田里的时候,天还没凉,恍惚间,我看到田边的空地上,一群狐狸,还有一堆黄皮子,聚在一起,一个个跟人一样坐着,在它们前方,是两条五米左右的菜花蛇,像是在给狐狸和黄皮子开会,就跟那电视里演的一样,两条菜花蛇,像极了它们的领导!” 谭德厚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模仿那些黄皮子,说的有声有色,比那些说书先生模仿的还像。 两条菜花蛇? 我一惊,心道:该不会是我见过的那两条吧? 我这般想着,依旧没有搭话。 我站在我爹身旁,清楚地看到我爹眼角抽动了一下,便立马恢复了平静,笑着回应:“所以说嘛,我才想让德厚兄弟来帮忙,帮我把这门封上,到时候大门一关,也就太平了!” “也对,也对!” 谭德厚见父亲说得很平静,似乎有些失望。 不过,两条菜花蛇,跟那群狐狸,黄皮子开会的事,我默默的记在心底,暗道那两条菜花蛇不一般。 谭德厚在父亲的解说下,拿着装着朱砂的墨斗,在我家院门上弹了个九宫格,随后看着院门上的猩红的九宫格,笑盈盈地说道:“永长兄弟,嫂子,弄完了!要没啥事,我可先回家了,待会下了凉,还得去地里忙活!” 我爸微笑着,连连点头:“那行,德厚兄弟,以后常来啊!这今后啊,十里八村的事,可就得仰仗你咯!” “嘿嘿…嘿嘿……” 谭德厚似乎听到了最开心的事,笑盈盈地拿着墨斗离开了。 十里八村的,红白喜事算个日子,寻个墓地,看个风水,这些事可都是肥差。 这些年,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收费也是越来越高,算个日子千儿八百的,随随便便一年下来,不少挣! 如今,我爸那些本事没了,这事自然就落到了会点儿东西的谭木匠身上,再加上他的木匠生意,往后的日子,能挣不少钱。 谭木匠走后不久,我来到院门前,盯着九宫格看,刚弹出的九宫格,那红色看着格外醒目:“爸,木匠的墨斗,真有这么厉害?” “木匠一脉,师承鲁班,这鲁班术可不简单呐!以后等你有了足够的道行,可以找个有能耐的木匠讨教讨教,绝对没坏处!”自从谭木匠将门封好后,我爸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 很多木匠都有些真本事,但对于鲁班术一说,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我爸继续说到:“这世上,阴阳术士有很多,常见的,就是南茅北马,除此之外,还有鲁班匠,扎纸匠,降头师,走阴人,赶尸人,巫师,蛊师,赊刀人,他们被统称为阴阳术士。至于盗墓的摸金校尉,卸岭力士,搬山道人,发丘中郎将这些,大多数只是会一些术法而已,不过盗墓这一派,他们对风水之道有独特的研究!” 我爸说的这些,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让我对阴阳术士有了足够的了解,没想到这世上,阴阳术士还有这么多职业! “这些职业当中,到底哪一脉会比较强一些?我们毛家,又是属于哪一个派系?” 话音刚落,我突然皱起眉头,鼻腔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腥味。 我凭着直觉,一步步往腥味传来的方向走,一直来到大门口,那腥味越来越浓。凭着直觉,找了好一阵儿,终于确定,是从大门传来的! 怎么回事? 朱砂本身,是淡淡的甜香味,怎么可能会有血腥气? 我爸见我不对劲,赶忙问道:“毛儿,怎么回事?” “爸,不对劲,这大门上,怎么会有血腥味?”确定之后,我非常肯定的说道。 “什么!” 我爸震惊,自己推着轮椅,快速来到大门前,他嗅了嗅味道,脸色变得阴沉下来:“狗日的谭木匠,竟然在墨斗里掺了人血!这哪里是帮我封门,简直就是给我毛家招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