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对秦秀而言,仿佛停止了运转,她再也听不见客运站各种嘈杂的声音,周围人们的表情与动作,也定格在了洛桑出现的那一刻。
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只能看见眼前这个男孩,顽皮中透露着坚定的面容。
眼泪在秦秀的眼眶里打转,也在洛桑的眼眶里打转,秦秀多么想扑上去与洛桑拥抱,抱紧之后永远也不松开了。
可该死的理智再一次横跳出来作祟,激动几秒过后,秦秀就迅速冷静了下来。
“你跑这儿来做什么?快回去,我不需要你跟着我!”秦秀假装出来的冷漠,显得很真实。
洛桑也正心潮澎湃,与秦秀相见的一刹那,他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了热烈的感情,可为啥一转眼她就把那些感情收回去了呢?女孩的心思,好难懂啊!
用力一吸鼻子,洛桑委屈地表态:“你别这样嘛,去康定的打算我是认真考虑很久才做的,我决定了就不改的,谁也阻止不了我!”
“你......”秦秀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我又没告诉过你!”
洛桑一听就露出傻笑:“哈哈~要不人家怎么老夸我机灵呢!昨天下午你发的那条短信,我一读就感觉你可能发生了啥不好的事。但是你这个人我了解,短信上没说就是不想说,我追问也没用,那么下班后我就去你公司找你了。结果你同事告诉我,你家里出了大事,你辞职回家了。”
原来如此啊~秦秀暗自埋怨那位多嘴的同事,但不知来由的,又忍不住偷偷感谢那位同事,总之就是矛盾纠结得难以形容。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洛桑为了她,轻易就放弃了在康定的前途,于是头一偏不再看他,冷然说道:“我回家又怎么样?我同意你这么自作主张吗?说过欢迎你来吗?你这个样子,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啊?秀秀姐,你,你说我,自作多情?”洛桑吃惊极了,眼神倏地一暗,整张脸都失去了光辉。
秦秀当然清楚情侣之间如此说话,是在伤害对方,可她能怎么办呢?好言好语的开赶,洛桑肯定不听,所以她就只能故作绝情,以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伤心归伤心,洛桑不仅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扔开行李箱的拉杆,一步跨上前就用力抱住了秦秀。
“你发什么疯呀?快放开我!这儿这么多人,你......”洛桑的举动实在太突然了,秦秀惊慌失措,拼了命的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洛桑却是不允,贴着秦秀的耳根,耍无赖地说:“我打小脸皮就厚,越长年纪脸皮就越往厚里长,这是先天缺陷,我也没办法,不如你让着我一点呗!”
“你,你真是个神经病!”
低沉的男声柔柔的往耳朵眼里钻,像小蚂蚁似的一直爬进心里,弄得秦秀头脑火烫,身体却软绵绵的,就只能含娇带羞的责怪,对于洛桑那炽烈的表达,是再也没有半点抵抗力。
万般无奈之下,秦秀只好和洛桑一起去售票窗口改签车票,一小时后,两人坐上了同一班驶向马尔康的大巴。
秦秀的家乡马尔康市,归属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管辖,有着低纬度高海拔的地域特色。它地处青藏高原的南端、四川盆地西北部,往北走是红原大草原和阿坝,南边有卧龙大熊猫自然保护区和四姑娘山。
那里冬季干爽,夏季湿热,年平均温度不超过9度,昼夜温差也极大。独特的气候条件孕育出了丰富的自然物产,特别是中药材,历史上在川西一带一直以高产量著称。
从康定到马尔康,一路风景不断,名山大川不时从车窗外飞掠而过,那种原始而质朴的美,任何语言的形容都会显得苍白且贫瘠。
马上就要回家了,可妈妈妹妹和外公还啥也不知道呢。秦秀一路上惴惴不安的,生怕家人见到了她不仅不高兴反而怪罪,又心急火燎地要守去外公的病床前,以至于完全没有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致。
洛桑也闭口不语。好歹秦秀是同意带他回马尔康了,悬着的心放下来,还有什么好滔滔不绝的?
大巴行驶途中,只要秦秀在沉思,洛桑就靠着椅背想心事。只是握着秦秀的手始终不松开,所以两人的手都是暖暖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秀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外公脾气不好,总是怪里怪气的,对人不太友善,一般人都不太能和他相处的。”
“啊?”洛桑听得一呆,知道秦秀虽然像是在自语,其实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秦秀以为洛桑没听懂,就侧过头,用一双秋水粼粼的眼睛望着他,“洛桑,我是担心外公见到你时会为难你,说不中听的话让你难受。”
“嗨~”洛桑咧嘴一乐,“瞧你这记性,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先天缺陷了嘛?”
“你~”洛桑自称脸皮越长越厚的“先天缺陷”,秦秀能忘吗?此时又给他提起,哪怕内心沉重也禁不住莞尔。
不过她又警告他说:“等见到了外公,你可不能再老这样耍贫嘴,怕他老人家误会你,以为你不稳重。”
洛桑点了点头答应道:“放心吧,我一切都听你指挥,你说让我说话我才张嘴,要没有你的同意,哪怕你外公举拐杖打我我也一定装哑巴!”
“哎呀~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秦秀听出洛桑又在和她调皮,又好气又好笑,举起小拳头就捶了他两下。
闹腾一阵,两人之间结冰一般的气氛给打破,话多了起来。
洛桑摇一摇秦秀的手说:“其实凭你以前和我说的一点关于你外公的事判断,我真觉得老人家挺好的,并没旁人认为的古怪。是这样的,人越活得老,从生活里积攒的经历就越多,那些经历渐渐改变人看待生活的方式,然后行为也就跟着改变了。用古怪来形容经历丰富的人,可能不是很公平,我倒认为是不喜欢外公的那些人太肤浅了。”
秦秀难得的笑了一笑,“你这样说,我爱听,我也知道外公的内心并不像他外表表现的那样,又冷漠又孤僻。很多时候他都特别有想法,可人家一对他有偏见,他就不敢把想法说出来了。久而久之,他就躲进自己的角落,不再和周围的人交流了。”
洛桑赞成道:“可不是嘛,像卢爷爷那样的人,需要得到足够的理解。并且我对他的想法可能比你更多一点。我认为他不光见识比较独特,还藏着心事呢。说不定那种心事是某种遗憾,遗憾压抑得他总是沉默寡言呢?”
秦秀一惊,扭头看着洛桑讷讷说道:“你别说,他好像还真有个心愿,是这辈子不可能实现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