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并州太原郡,冼离收到了孟遇安发来的旨意。 并州安华军在经历太原剿灭战后,休整了近十日,又接受了来自洛阳的医疗补给物资,此时正是兵强马壮,随时可以发兵大漠。 毕竟,呼延勃勃虽然身死,但他的万骨城仍然隐匿于河套腹地。 只有拿下万骨城,才算是真正灭亡了夏国。 冼离和独孤佑安置完毕归顺的两万多降兵,就开始着手收复河套的最后一战。 “独孤将军,你就留在并州吧,收复河套我一个人领兵就够了。”冼离道。 独孤佑对冼离的这个安排并不是很满意,质问道: “冼将军莫不是想独占头功?” 冼离心中很是不屑,脸上冷笑道:“独孤将军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我只不过是为大局着想。” 独孤佑一听这话,更加不忿:“哦,那冼将军的意思是,我能力低微,不足以一击制胜咯?” “这是你自己说的。”冼离目视前方,没有看向独孤佑。 “你......” 三年前在司并之交,冼离不出十回合就生擒了独孤佑,这段经历在独孤佑心里一直是个耻辱。 后来他归顺孟遇安,与冼离也成了同僚,只能被迫放下旧怨“友好相处”。 可此时此刻,独孤佑怎么看怎么觉得冼离是在嘲讽自己,那种恼怒羞惭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正当独孤佑生闷气时,冼离发话了: “独孤将军,我让你留守并州,是因为从北燕时代到如今的大华,你在这里驻军多年,对当地军政事务都很熟悉;而你也是胡人,与此地鲜卑、匈奴、羌族的关系都很近。所以,你比我更适合留守后方。” “此话当真?”独孤佑斜眼疑问。 冼离笑道:“我骗你做什么?独孤将军,你好歹也是大军主将,怎么学起那些小男人的酸腐做派了?这可有些辜负陛下对你的厚望了。” 提起孟遇安,独孤佑彻底没了话,同意了冼离的安排。 冼离点起一万安华军,在六月初向西渡过黄河,在羌人的指引下深入上郡沙漠。 呼延勃勃东攻并州后,他的临时王庭牙帐就一直留在了上郡,但这并不是冼离此行的主要目标。 牙帐没了他的单于,就是一座废弃物,万骨城才是夏国核心之所在。 冼离带领军队在大漠中行军数日,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或偷袭——这是因为胡夏的全部精锐生力军,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羌人引路的同时,冼离也考虑到了收复河套后保境安民的事,遂派出一些羌人回到各自部落,并安排部分安华军士兵跟着他们。 这些羌人和随行安华军士兵,将负责把羌胡重归王化的喜讯带给当地羌族部落。 不出三五日,冼离和大军即来到了万骨城下。 “将军,这就是万骨城,大夏贵族和呼延勃勃的亲信就在里面。”羌人介绍道。 “蛮夷小族,也敢自称‘大’夏?”冼离哂笑道,“来人,前去城下喊话劝降。” 一队通讯兵得令,当即捧起扩音筒奔至城下,开始拿着写好的稿子齐声喊话——这扩音筒是集贤院的人才发明的传声工具,能集中并放大声音,多用于战场传话以及主将发号施令。 “城里的人听好了,呼延勃勃已死,两万夏军已降,识相的立刻投降,不要做无谓反抗。否则,天威降临,片甲不留,玉石俱焚!” 数十人本就嘹亮的声音,在扩音筒的作用下,有震天之响,只怕万骨城角落里的沙狐都听到了。 呼延勃勃的亲信当然也听到了,顿时慌乱一团。 “怕什么!万骨城坚不可摧,料那些汉人也攻不破!” 说这话的人是呼延勃勃的儿子呼延定。 刘承恩就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他本想劝呼延定投降,但见他傲气冲天、不亚乃父,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自刘承恩回到万骨城以来,多日在各方游走,已经收拢了一批不愿为夏国卖命的人,其中多为汉人后裔。 有这些人做策应,就算呼延定强项抵抗,也耽误不了刘承恩献出万骨城。 安华军的通讯兵在城外喊了许久的话,也不见有人应答,便回到阵前复命。 冼离杀意已起:“不投降,那就去死吧。” 攻城锤和火蒺藜齐齐上阵,万骨城上方腾起漫天硝烟。 “太子,他们的武器太厉害了,我们恐怕顶不住了!”一名指挥作战的将军又急又慌,对呼延定呼喊道。 “顶不住也要顶!”呼延定咬牙切齿,“我就不信,这么一座坚城,还能被攻破吗!” 刘承恩冷眼旁观,于无人处悄悄对呼延定的手下将军说道: “太子如此行事,城中军民早已多有不满,只怕会引起哗变。依将军看来,该如何是好啊?” 这将军眉目拧出沟壑山川,内心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刘承恩见状,又在火上添了一把柴:“独孤佑倒戈投降,如今荣华富贵;宇文锐及抵抗到底,落得身首异处。北燕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啊!” 将军的眉头展开了,面无表情地抽出佩刀,唤起身边士兵,朝呼延定走去。 呼延定正在观察战局,一瞥眼忽见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兵勇朝自己越走越近,有些慌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啊!” “太子不仁,休怪我等不义。” 那将军说完这一句话,佩刀抹向了呼延定的脖子。呼延定还未来得及留一句遗言,就倒在了血泊中,气绝身亡。 不多时,万骨城的最高楼上,举起了一面白旗。 冼离看到白旗,立即命令停止炮火攻击。 城门很快便打开了,几百个留守在此的士兵丢盔卸甲,两手空空地走出来,跪倒在城门前。 紧接着走出来的,便是刘承恩。 他走到士兵们的前方,亦屈膝跪地,高声喊道: “小人刘承恩,率万骨城全体军民,向大华天子叩首了!从此愿为陛下尽犬马之劳,永志不忘!” 一言已毕,刘承恩与众士兵深深俯首,以额触地。硝烟混着沙尘在风中扬起,几乎将他们埋没。